江逾白眼下被妖界奉为妖尊,他原不在乎这些,但他想寻苏婳婳,便需要人手,何况,不过一个虚名而已。
只是,他想见她,却又怕见到她。
怕她见到他眼下这副半人不鬼的样子,怕她那张嘴又说出什么让他痛不欲生的话来。
眼下夜色渐浓,江逾白漫无目的地行在林间小径,原本要回妖界的,但他又鬼使神差来到了那个有着他所有欢愉的人界的小院。
推开栅栏,慢慢行过一颗颗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甚至对每一颗鹅卵石的形状都了然于心,可饶是如此,他都不曾娶到他所悦之人。
耳畔有呜呜的风声盘旋,蓦得,江逾白抬眸之际,仿佛看见眼前漆黑的小屋里有人影蹿过,心下一声“咯噔”,三步跨至屋前,推开屋门,口中一声轻唤。
“婳婳。”
可回应他的,不过是西窗头不曾落下的窗棂罢了,原是窗外因风抖动的树梢,江逾白一颗心随之又缓缓下沉。
是了,她如何会回来,她不悦他,眼下对他更是避之不及。
眼帘落下,亦盖住了江逾白眸间因着方才树梢微动而泛起的浅浅的光晕。
正这时,屋外想起很轻的脚步声,倏地沉眉,江逾白回转过身,眸光凛然。
是只七鹊妖,从前是长缨的得力手下,江逾白能成为妖尊,这只七鹊妖“功不可没”,她循循善诱,句句诛心,告诉江逾白,既入了魔,与妖物便无多差别,既无差别,可不是与那苏婳婳更近了些?
妖界众人亦能帮着寻人,除开上界去不得,妖界无孔不入,还怕寻不到一个苏婳婳么?
至此,江逾白应下了,为成为了新的妖尊。
“何事。”
江逾白沉声道。
七鹊妖眉眼勾魂非常,施施然跪下,从衣襟内小心翼翼拿出一件匣子,置于江逾白跟前,慢慢打开,露出了内里墨绿色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散发着一股异样的馨香。
江逾白下意识屏息,掀了眼帘睥向跪着的七鹊妖,那七鹊妖献宝似的说道。
“您有多不知,此乃妖界圣物,天魂融血之药,先头长缨亦想用它提升修为,奈何受制于身,只取用了一点点,可那一点点,亦让他修为暴涨登上妖皇之位,您身怀玄阴血,是炼化这天魂融血顶顶好的东西,待您将这妖与您体内的玄阴血相融,届时,天上地上,谁人敢不尊您?”
“莫说上界,便是天道,想来亦要眷顾于您的。”
既入了道,历尽艰辛谁人不是想要在道法上头一骑绝尘,这样的好事,莫说妖物,便是上界的修士也难以拒绝。
那七鹊妖说罢,将手中的宝匣高举于顶,这天魂融血之药反噬得极其厉害,她修为不够万不能驾驭,先头长缨在时,她那般得脸,后头长缨被封印,谁人都想爬到她头顶,如今她这样晓意讨好,自然是知晓江逾白从前的威名,眼下既入了魔,自己这般识时务,日后便是他江逾白手下第一得力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人还敢瞧轻了她去。
屋内一阵静谧,只有更漏滴答之声,一下又一下,像是落在七鹊妖的心坎儿上,她兴奋非常。
下一刻,便听见江逾白毫无波澜的声音。
“不必了。”
闻言,七鹊妖面上怔然不已,她实在想不明白,唾手可得的好东西,他身上有玄阴血,全然不似旁人那般难以驾驭,不过是点点头的事情,为何不应?
“可——”
七鹊妖不明所以,还想再劝,可江逾白已甩开袖子背过身去,似是不耐,“不必多言,下去罢。”
至此,七鹊妖当即被噎,悻悻然朝后退去,至屋外,正要转身之际,又听见江逾白的声音。
“日后莫再踏入这院子一步。”
江逾白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平地惊雷一般砸在了七鹊妖的耳边,忙垂首应下,再不敢多言,溺了身形。
屋内又是鸦默雀静,月影萧索,落在窗边,勾勒着屋内立身站着的江逾白的身影。
屋子很小,略一环视,屋内一切都尽入眼底,江逾白望着床榻前的屏风,步履很轻,绕过屏风慢慢行至床榻前,那里有一个矮小的床头小柜子,行至一旁,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摩挲着案面,先头他是段九龄时,身无长物,只得用每日一盏血来诱她应他。
而他的血,皆是放在这处。
兜兜转转,他如今仍旧身无长物,他只是怕,倘或他连玄阴血都没有了,日后要用什么将她留在身边……
第69章 (三更)“他在何处,带……
苏婳婳忍受着上界灵气裹挟之痛,悄悄潜入了衍天宗,先去了洞虚长老的屋子中,索性洞虚不在,苏婳婳细细搜寻着,却未见缚魂灯。
心下回转,莫不是缚魂灯还在清安殿?
可江逾白眼下入了魔,上界不可能全无消息,如何会将缚魂灯再放在那处。
虽是这般想,苏婳婳却还是循着路去了清安殿。
如今物是人非,从前江逾白在时,清安殿有灵力倾泻,每晚清安殿的外头皆会围拥着好些吐纳归息的修士,如今却是一片萧索,人畜不见。
都不必刻意避人,苏婳婳现了身形,落在清安殿正殿之外的石阶上,一步步往上走着。
环视四周,入眼全然是百草黄云,皆是凋敝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