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辰摇头。“臣不知晓仙家法术。此次乃是询问臣的姐夫,那位鲜虞国行走,百变星君。得知离魂之人在魂归后,须得有至亲之人替其念满三日清心咒,如此殿下回魂后才不致神魂大损。”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缓缓道:“臣自知无能,不能替帝君查明此事真凶。但殿下失魂非同小可,臣恳请陛下,务必……替殿下念满三日的清心咒。”
隋帝愣了愣,这条消息明显在他预料之外。“……百变星君居然肯管?你那个便宜姐夫,”说到这里,不由得哼了一声。“不是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于插手红尘因果么?”
叶慕辰叹了口气,只得面瘫着一张俊脸,将昨天自午后在大明湖畔撞破歹人行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交代了。只略去了自家府中因此事而引发的兵荒马乱。“帝君,殿下此刻,是否已然回魂了?”
他踟蹰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隋帝夹起眼皮,眯了眯。仔细地打量一番眼前这位昂藏少年。“怎么,你几时如此关心朕的皇儿了?又几时开始,关心起南氏皇族的事务了?”
“臣不敢。”叶慕辰淡淡道。口中说着不敢,人却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松懈分毫。
典型的口是心非。小狼崽子!
隋帝简直叫他气笑了。“不敢?!那你掺和这件事作甚?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虽然出自叶侯府,是下一任铁板钉钉的叶侯,你这厮却与你爹不一样。朕这南氏皇族的诏令,可不定能使唤的动你!”
“臣不敢。”叶慕辰面无表情道。“臣这一条命,与叶府上下数百条人命,皆是皇家的!”
“啧,”隋帝琢磨过味儿来,摩挲了一下下巴,突然间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开口一个殿下,闭口一个惶恐,难道你昨日在大明湖畔撞见了朕的皇儿……发生了什么,不可对朕明言之事?”
“陛下!”叶慕辰愤怒地踏步上前,俊脸上泛起薄薄一层红晕。他怒道:“殿下尚未成年,陛下你……”
“啧!”隋帝笑了一声,随后倏地沉下脸,痛斥道:“你也知道朕的皇儿尚未成年!那你昨夜做了些什么?!朕的皇儿生魂回宫,为何魂体却披着一件陌生男人的衣裳?那衣裳上,满是你叶侯府特制的老檀沉香!你以为朕养着的这一屋子嬷嬷内侍都是吃干饭的!!”
隋帝摔了叶慕辰一脸书牒。
“那件鹤氅原是法衣,可护持殿下神魂不散……”叶慕辰急急地解释了一句,陡然回过神来,顿口不言了。
“噢,法衣?”隋帝冷笑连连。“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叶慕辰:……
叶慕辰继续面瘫。
“小狼崽子!”隋帝冷笑着骂了一声,随即悠然道:“你连你家姐偷偷塞给你的那些法器都拿出来了,只为护送朕的皇儿魂归。你几时有的这份孝心?朕以前怎地从未瞧出来过?!”
叶慕辰捏紧拳头,恨恨地瞥了隋帝一眼。如闭口的老河蚌,任凭隋帝如何敲打,都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朕的皇儿……”隋帝悠悠然说了一句,眼角瞥见叶慕辰果然抬头,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憋了一夜的憋屈与惊怒不觉间消散了大半。“你放心吧,皇儿昨夜已然回魂。国师大人正在韶华宫中替皇儿持咒。便如你所言,老国师也说道,须念满三日清心咒,才可保万无一失。”
叶慕辰大大松了口气。今儿个他面见帝君,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这个。既然那位小殿下无事,他便不想在御书房继续待下去了。神情一松动,垂目便想告退。
不料隋帝接着飞来一句。“只是三日后,待皇儿完全醒转过来,便对此前之事不复记忆。便连小叶将军你曾救过他一事,也不一定能记得了。”
这是他本就预料到的事。叶慕辰心道。可是心下仍然烦闷,此刻听隋帝亲口所言,愈发觉得胸中苦楚,似有无数委屈与相思流出来,汩汩涓流,止也止不住。
隋帝仔细觑他神情,心下了然。便开口试探道:“神使来京,百变星君可有提起过什么?”
“没有。”叶慕辰闷闷摇头。
“果然啊……”隋帝冷笑了一声,沉默下来。
叶慕辰纠结着,此刻是告退呢,还是告退呢……可是隋帝就如同一只老狐狸般,提起殿下几句,又不肯接着说了。
他舍不得错过与那人有关的一字一句,不,哪怕半个字、半句话,他也舍不得错过。
于是叶慕辰也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隋帝长长叹了一口气。“神使此番进京,便是要求朕……”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悲愤。“那几位神使,不知从何处得知皇儿魂魄已归体。今儿早晨居然派人送信来,要求朕即刻将皇儿送入仙阁。瞧这架势,竟是不惧手沾因果,此番也务必要带走皇儿了!”
“怎会这样?”叶慕辰大惊失色。“不是一向言道,要殿下成年后,心甘情愿入仙阁才可吗?仙阁立派数千年,从不曾派人进入凡俗朝廷,直接干预朝廷尤其是皇族子弟的命运!这……这如今竟是连面皮都不要了吗?!”
仙阁从不曾直接干预红尘中皇族子弟的命运,美其名曰皇族子弟命负一方黎民苍生,因果极重。这些修仙者惧怕日后飞升时,遭天雷劈的太狠,所以从不曾打破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昨夜掳走殿下生魂,也是使手段令失去主魂的殿下在神智昏迷时自行奔入仙阁而已。怎地过了一夜,情况就又变了叶慕辰只觉得目不暇接,愤怒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