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们两个还没有哪次直面解决过问题，总是视而不见的把矛盾放在沉默里。
    两人之间一直隔着张透明的膜，韧劲十足，拆不穿也戳不破的。若在平时里还好，摸不到触不着，可真当有了分歧，这膜就将着两人生生拦住，划分界限，分得清清楚楚。
    这情况余青也不是没有意识到。
    不过，到了如今，他依旧没有想出更好的方式来处理跟萧凌之间的问题。
    他在这段感情里，更像是被推着行走。
    想要得到些什么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一时间的难受，也不是不能忍受。
    余青在何成那边表明了态度，何成也没难为他。
    正如余青所料的那样，何成的选择也不只是德安这一个。
    之后的一天，余青突然接到了陈媛的电话，她在电话中约他：“有没有空，下午出来聊聊？”
    好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又可况，这电话那边是已成人妇的陈媛。
    余青看了眼行程，答应道：“五点，我有空。”
    两人就近，约在公司附近的餐厅。
    余青准时到了，他刚入坐，陈媛后脚跟来。
    “路上堵车，来晚了。”
    余青起身，对她说：“不晚，我也刚到。”
    这是家西式餐厅，做的东西也都是老美风味，牛排意面，跟他们在美国的时候差不多。之前他们一起工作时，常常过来，把这当成食堂似的。
    点完菜，陈媛看了看余青，欲言又止。
    坐下来，余青就发现了陈媛的状态不对。他先是开腔，打破僵局：“听说你订婚了，恭喜。”
    陈媛错愕，没有接话。
    她先喝了口水，温水在她嘴里咽了会儿才下去，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不绕弯子了，你知道德安跟王氏有关系么？”
    她一句话直接进到了正题，余青抬眼，在他给德安坐尽调的时候，翻看过德安以往时的合同，其中有几份是跟王氏的业务往来。按理说，陈媛当时跟他还在一个团队，她也知道这些。
    不过，他没想，陈媛约他出来，竟然还会再提德安的事。
    毕竟在之前，他们俩已经因这闹过一次。
    余青不为所动，说：“我看过，之前他们俩家有业务往来。”
    “不是之前的，是现在的。”陈媛打断他，发出来的声音竟在不自觉的发颤。她又喝了口水，强压着情绪，像是在畏惧着什么，“就前段时间，王浩前后给了德安两笔钱，让德安帮他投资。”
    王浩？
    投资？
    余青知道，王浩现在接管过王氏证券，他手上有着大把的资源信息，这些消息就够着人赚得盘满钵满的，怎么又会花心思把钱交给外人打理？
    除非——
    除非这小子挪用公款，先拿公家的钱给自己赚个外快。
    陈媛的脸色很差，余青顿了顿，心中大概有了底，问道：“多少钱？”
    陈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手指伸出来，去蘸杯中的水，用那清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数字——10，几乎是一瞬，她又用手把那痕迹给抹了，成了桌面上几道斑驳的水渍。
    余青的眼里像是被针扎了下的，他心中如雷打鼓，即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金额，也远超出他的预料。
    况且，如此巨额的资金流转，在尽调中，他甚至连份文件合同都没见过？！
    这个中细节堆在一块儿，难免要叫人生疑。
    “德安是典型的VIE架构，你知道的，利用这种架构的企业……往往会有很多涉及灰色地带的产业。”陈媛说，她看向余青，声音g哑。两人目光相对，只一个眼神，就通了心意，“你就没有想过，德安涉及的洗钱、军火、甚至是政治交易，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事实，而不是勒索诽谤？”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你现在做的那个案子……”陈媛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没再说，一口气把面前的水给喝干了。
    陈媛的担心并无道理，余青看过德安近几年的交易往来，账做的漂亮，业务合同也都是合法合规，连偷税避税的这种企业基C都不存在，妥妥的「榜样企业」。
    海外那边的进展也是步上了正轨，至衡找的合作律所正对涉事企业进行调查，同时也在跟外方交涉沟通，下个月，他自己也要带着团队，亲自过去一趟。
    陈媛看余青，他的反应比起她想象中的，冷淡太多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余青，甚至是觉得讨厌。
    虚伪！
    装模作样！
    陈媛咬牙，更进一步，问道：“你是不信么？”
    余青耸了耸肩，说：“我信不信重要么？德安违不违规，犯不犯法，跟我没什么关系。事情总是有正反方，就像是有人要为了受害者辩护，也需要有人为施暴者辩护。只要客户不说，我就会当成没存在过。”他伸手，把陈媛面前的杯重新满上，略带自嘲的语气，道，“什么律师，就是一工具人。”
    陈媛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真想当个工具人，他又怎么会事事争先，追求完美？
    在美国的朝九晚五不满意，特意跑回国当个没休息时间的法律民工。
    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