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很少会提自己之前的事,一是她自己不愿意去提,二是她觉得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何况,今日不同往昔,她身份变了,曾经那些更是如同掩盖在土里,同着「萧凌」的这个身份一块儿去的了。
她手里的烟灭了,又被她重新点上了根新的。
凉风习习,她身形单薄,漆黑的眉眼在这月光下一衬,竟显出几分阴郁。
“不喜欢就别做了。”萧凌说。
“不做吗?那让你养着吗?”余青说。
他想起电影里那个“我养你啊”的那个桥段,不禁笑了笑,不过,他也没这个意思。
如果再给他选择的机会,或许他从一开始都不会选择跟萧凌扯在一起。
“被包养”这三个字说起来轻巧,真当把这标签给贴到人身上去,又太沉了也太重了。
可时间一久,人就麻木了,连当初觉得不甘屈辱的劲儿都忘了。
这对他来说,可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
萧凌弹了弹烟灰,说:“可以考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么几日,他们间的相处方式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的改变,不过不仔细留意,都发觉不到。
萧凌这话说下来,反倒给了余青个机会。他当做无意提起,去看萧凌的反应:“前几天,何成找我谈合作的事。他想要德安在背后推至衡一把,让至衡挤到红圈所去。”
何成所说的推一把,无非就是资源置换、注资入股等等这些手段。无论是走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都是一句话的事。
萧凌笑了笑,反问他:“推一把?凭什么呢。”
她本就不看好至衡,现把德安的案子交给至衡做,其中有十的原因也都是因为余青在中的牵扯。不然,她又怎会「屈尊降贵」瞧上这种二三线的律所?
她吸了口烟,道:“别跟我说,g靠感情。”
余青没回答,他沉默着,静静的看着湖中心。他眼下烟蒂上的火光忽明忽暗的,略带猩红闪烁。
其实,他们两个在一起时极少会谈论工作。
这似乎成了他们两个彼此间靠着默契定下来的规矩。
涉及到工作上的事儿,总会有摩擦争议——
太扫兴,就跟现在一样。
萧凌见余青如此反应,笑意更深了,慢悠悠的开口,道:“还真是啊。”
她话虽轻,可这语气给人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拿这态度出来,萧凌的不悦写在脸上,余青把这话提出来,就难免会遭到她的猜忌,她略带嘲弄,对他道:“余青,何成给了你期权,还是说要给你股份,让你能为他这么卖命。”
感情的事儿,太难界定了。
就跟南城的天一样,上一秒艳艳高照的,下一秒说不准就开始刮风下雨。
其实萧凌在意的不是德安帮不帮至衡的这个问题,而是余青这一提,有那么一瞬,更像是把他跟至衡绑在了一起,界限这么一分,门板一隔,连着外人来算计她自己。
余青知道萧凌误会了,却没解释。
感情不是依靠着精神内耗,何况,耗到最后,对双方都没收益。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顾各的抽烟,各顾各的冷静。
萧凌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几番的情绪都扯在了一块,像是打翻了的调味瓶,甜的咸的苦的麻的……都混一起了,道不清滋味。
她觉得自己话重了些,情绪没揽住,一股脑的全出来了。
她头有些疼,也不知道是感冒还没好呢,还是老毛病又犯了,或者是其他些有的没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后的空地上被波穿着墨色旗袍的阿姨们占据。
这些大娘穿着统一,打扮的花枝招展,身材匀称挺拔,颇有气质。像是哪个老年歌舞团的,到了晚上,过来一块儿的排练演习。
曲子循环了几遍,为首的一个阿姨走过来,对着他们道:“姑娘,方便吗?能不能帮我们录个视频?”
萧凌没出声,余青把话接过来,说:“我来吧。”
镜头对上,大娘们一个两个的容光焕发的,精气神都提起来了。
萧凌点着烟,就站在边上看着。看她们这年纪,估计也要有六七十了。这岁数,能找个相同的爱好的聚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
她眼里有些湿润,手指一抹,就过去了。
再看时,她脸冷着,不带表情,还是往常的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一曲录完,几个阿姨凑一块的去看那四方的手机屏,还有几个凑不上去的,就把余青跟萧凌围着,闲唠着家常,一开口就是劲爆话题:“你们俩处对象呢?还是都结婚了啊?瞧瞧,这金童玉女的,多般配。”
萧凌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哑口,反驳的话在嘴里,又吞了下去。
刚刚的坏情绪被这么一搅,弄得七零八碎的。
余青接过话,笑着应付这些场面,回答道:“没在一起,我单相思呢。”
“哦呦——小伙子加加油,这么好看的姑娘,可得抓紧了。”
“就怕看不上我呢。”
他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可怜倒挺会装的。
突然来了这么一插曲,萧凌的气儿也消了,她把烟灭了,对他说:“还走不走了。”
萧凌这一声,让余青立马从人堆里抽身,伸手把她的手握住,像是先前的揣进自己兜里,说:“来了。”
“还是个耙耳朵。”他们身后,大娘们的笑声传过来,不一会儿,广场舞的背景音也传过来,杂在夜色里。
“什么是耙耳朵?”走出一会儿,萧凌像是想起什么,问道。
余青攥了攥她的手,回她:“川渝那边的方言,耙耳朵,怕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