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女人”二字咬得婉转又轻巧,像是想到了什么乐事。没等达利有所反应,青年又继续道:“听说你还有个侄子,才三岁?虽然他不在这儿,但捉迷藏嘛,总是要找一找才知道结果,是不是?你觉得……你们将他藏好了吗?”
达利费力地睁开眼瞪他,但逆光和红肿的眼睛使得这一瞪几乎毫无威力。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是达利被行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坦白:“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不管我的下场如何,反正你是活不到那一天了。”青年嗤笑一声,“不仅仅是你,还有你哥哥,你父亲……你的全家。”
青年松开手,达利就不由自主地面朝下砸回地面。老人用愤恨、怨毒的眼神盯过来,青年却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嘴角,站起来道:“你们不会还指望着有人救你们吧?老实说,要是没有他,指不定还真有人来救你们……”
他一脚踩在达利的后脑勺上:“很遗憾,把达利少校送出来,大概只是法拉赫的个人计划,无人庇护。”青年对上老人吃惊的眼神,缓缓笑道,“可怜的长工吉利,他绝对想不到,你们带他出来不是让他逃命,而是向他索命吧?对了,达利少校在这里,那么现在跟在法拉赫身边的是谁呢?庇护你们的人大概还不知道,法拉赫到底利用他们保住了多少人吧?”
战报上的达利少校已死,然而实际上他还好好地活着,法拉赫还把他送出来替换了“长工”,以照顾家里。简而言之,西南军欺骗了大众,法拉赫欺骗了西南军。
然而法拉赫的家人没想到,当西南军监视他们的人开始隔三差五才来一趟的时候,当他们趁此让外出的长工“换了人”的时候,暗中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这双眼睛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摸清这家人的所有行踪、关系网。法拉赫家的长工在郊外被杀,尸体几乎是就地掩埋,怎么可能瞒得过这双见识过无数血腥的眼睛?
而谁代替了长工,谁能回到这个家庭,一查法拉赫的家族关系便知。
战报作假,西南军仿佛没有更多的手段,他们确实也不需要更多的手段。即便有人猜出这有猫腻,也不会说出来。不仅因为没人比西南军对法拉赫的任务更有把握,更因为这算是顶层博弈的一环,容易牵一发动全身。
然而,就是有不怕惹是生非的,不仅能找到法拉赫,还敢招惹顶层。
“你们以为,达利少校这张脸是怎么来的?那么多‘变形药剂’,多亏索扬变成了一个黑市啊。”青年念“变形药剂”的语音有些奇特,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说得这么流畅,“也多亏法拉赫暗中照顾我们的生意了。”
有人保下法拉赫和他的“弟弟”,自然有人给他们供应“变形药剂”。然而禁药不会平白无故地多一份,法拉赫要玩“暗度陈仓”,就必须从黑市上购入“变形药剂”。甚至可以说,正是索扬黑市上的“变形药剂”供应充足,才使得法拉赫动了私心。
“你们实在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查一查我那些“变形药剂”都上哪儿去了,也能有收获。”青年收回他的腿,眯了眯眼,“不过,别说我不给各位机会。你们想着横竖都得死,不如保住一个算一个;我也觉得你们横竖都活不了,不如慢慢玩儿。若是有谁改变主意了,决定把秘密告诉我,我也可以改变主意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内容却凶狠残暴。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站在青天白日下,身上所带的戾气仿佛能凝结成黑雾,令人心惊。更让人绝望的是,每个入侵者都同他一样,冰冷而残忍。没人对达利的惨状有一丝不忍,也没人对老弱的惊恐有一点怜悯。从他们踏进院门的那一刻起,此地就变为了炼狱。
“继续。”青年退开几步,坐回他的椅子上,“噢,也别让我们的达利少校太孤单,让他的……妹妹,陪陪他吧。”
少女从她嫂子怀里被拽出来,那妇人甚至因为想护着她不放手,而跟着被带倒在地。
“等等……!”小女儿被粗暴地扔出去,老人忍不住叫了一声。然而当他对上青年那双深沉的黑色双眸时,却在张了张口的情况下说不出任何话来。
青年等了几秒,确认那老人的确不打算再说任何一个字了,又示意动手的人继续。
拽出少女的男人侧头看了一眼青年,然后一脚把趴在地上的少女踢到面朝上,抽出自己的佩刀,朝少女的胸口缓缓比划。这个年少的孩子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收拾她只是给那些知道的人看的。能够忍受自身疼痛的人,未必能够看着亲人被加害。
就在锋利的刀刃即将挑破少女的衣襟时,屋后方向忽然跑来一个入侵者的同伴,冲着青年大步流星地走来。
“我们那位神殿总司来了。”他的到来使得下刀下锤的动作都暂且停下,但他不是救世主,他瞥向“受难者”的眼神嘲弄又凉薄,“已经到村上,马上来这里。”
阿依奴玛神殿总司维金斯,带着圣女和侍从匆匆赶来,然而路途越来越荒凉。直至田间,他不得不把大部分人留在镇上和村里,只带着两名侍女、两名侍卫和诺亚,敲响了院子的大门。
前院里站着几个男人,只有一个让维金斯看起来眼熟。一个老人和两个女性被约束在一旁,神色凄苦,维金斯想上前问但又被拦住。地上的一滩鲜血触目惊心,不会有人告诉维金斯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被直接带入了屋内的一个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