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您费心,我记得。”励琛稳当端起托盘,承载物包括一个垫着微型茶灶的装满的茶壶、左右两个一模一样的配托盏茶杯和一个盛放方糖的带匙小碟。当他转过身端着东西往回走,萨恩斯已经站起来转向椅背后的书架,拿着先前在看的简报往上放,管家则自觉在励琛身后关上房间门。
咔嚓!
励琛动作谨慎,回来的步子比去时慢了不少,思维却一点不慢:“不重要也是件好事。省得做些小动作都有人注意,我可真是要头疼了。”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萨恩斯并不回头看他,“索扬不是独狼,现在的索扬不是耍些小聪明就能撬动的。”
“结交哈德并不一定马上就要试探,耍耍小聪明不见得都是坏事。”
“冬季军演是不是试探?先遣部队潜入是不是小聪明?挂墙头是不是坏事?”
三个反问句无一不是事实。励琛轻微一挑眉,走到桌边将托盘放下,茶杯杯耳正好朝向桌两边的两人。他边伸手作势要拿起茶壶,边向自家领导征询道:“可以吗?”
萨恩斯回首看励琛的动作,略一点头。
于是励琛提壶倒茶,先是领导那头的,再是自己这边的,然后茶壶放回原位,壶嘴朝左偏后。茶匙舀三块方糖,搅拌融于自己的茶杯。
萨恩斯看他的动作:“你噬甜了?”
“……偶尔。”因为只有自己要加糖,励琛将茶匙放回碟边之后,直接把碟子整个拿出托盘放在手边。
“小孩子的味觉。”萨恩斯嗤笑一声,转回去继续从书架中找别的册子翻阅。
“啊。”励琛在书桌对面坐下,一手支着下巴,边盯着萨恩斯的背影,边用另一手食指推着茶灶转动,“小孩子的味觉,小孩子的把戏。不过,就像我前面说的,或许有用呢?”
茶灶摩擦托盘,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带着茶壶转了一百八十度。
萨恩斯手上的动作无任何迟疑,他选定了另一份读物,转回身来:“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消息滞后才口出狂言。”
纯白之色的目光自然而然从手里往上抬,直到与励琛对视。
励琛依旧右手托腮,左手搭在右臂关节处,冲着萨恩斯笑道:“看来发生了什么会令我判断失误的事?”
萨恩斯拿下来的是一幅地图,展开来宽度接近一米,各种颜色和形状的标记四处分布。他往励琛面前一递,手指从地图上方慢慢往下滑:“这里,就是弗杰拉尔的现在所在。”
这地图实在有些大,摊下去肯定会砸到茶具,励琛只好抓着纸张两边半驾着,目光在上面逡巡:“在玫瑰之色的领地里?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
长了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弗杰拉尔这参加拂照恩典是假,商讨索扬的事才是真吧。他要拿下索扬之功的心思昭然若揭,甚至再找个理由正式向索扬发兵都不奇怪,可挂墙头的余韵未消呢。他这么大张旗鼓地跑去玫瑰之色,岂不是白白浪费刷正面形象的机会,凭添笑柄?
励琛不认为弗杰拉尔会有这种白痴一样的思路,于是以求知的眼神投向萨恩斯。
萨恩斯探过来,挡在地图之后的手臂似乎撑在桌上,另一手依旧在地图上滑动:“莱丽尔在这。”
励琛这回有些意外了。那是藏青之色的地界,一个未出阁的贵族少女跑到别人地盘上,很引人想象,但可能性还是太多了。励琛开口就是个阴暗的猜测:“难道是作为大殿下去玫瑰之色时候的‘人质’?”
萨恩斯垂眼收回手:“还有一件,一定会在后天炸开锅——”
励琛似乎听到了某种瓷器的摩擦声,盯着地图的眼神瞬间有些意味深长,嘴上却是顺着问道:“什么?”
萨恩斯说道:“弗杰拉尔这次的‘拂照恩典’,将全程带着他的未婚妻出席。”
“咦!”励琛吃惊道,“难道会宣布结婚时间!”
“还不清楚。”萨恩斯随手抽走励琛抓着的地图,“但新年时他就高调地带着人出来,现在还带到了玫瑰之色的地盘上,心思已经不难猜了。”
励琛配合地松开手:“藏青之色准备在王庭的拉锯中退让,弗杰拉尔决定用战事倒逼军令。”
就算萨恩斯自认了解励琛,也对励琛如此敏捷的思维再次高看几分:“……对。”
励琛早在听说弗杰拉尔于新年社交的表现时,就考虑过他这么做的真实意图。现下说出来的不过是一种最可能的趋势,因此励琛也没什么邀功的意思。他把目光随意地放在再次露出的茶具上,打趣道:“不过用这种花边消息来遮掩您第一座神殿的风采,也真有想法啊……”
壶嘴依旧保持着朝右偏前的方向。励琛无法肯定萨恩斯是整个托盘都转动过再把水壶调回来,还是仅仅用摩擦声故布迷阵;但他依旧自然地伸手,拿起杯耳朝向自己的茶杯。
萨恩斯将地图折好放在一旁,也拿起与自己相近的茶杯:“告诉你这些,你也该知道审时度势了。若是再贸然伸出手脚,可别小聪明抖错地方,反而因小失大……”
“抖抖小聪明又不要钱。”励琛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意有所指道,“何怕冒险?”
萨恩斯报以嗤笑,而后也啜饮一口,随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好甜。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黑与白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