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突然自干涸已久的心田中汩汩涌出,阿尔忒弥斯才停下没几秒的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流出,比先前还要汹涌,但那些咸湿的水珠在脸庞上滚落,她却只感觉到了温暖——和希望。
希望。
一种她登上奥林匹斯山后,就逐渐遗失的东西。
还有另一种珍宝,伴随着这失而复得的情绪一道在心田扎根、滋生。
是她生而为神无数载不曾拥有、如今从人类身上学会的——信念。
阿尔忒弥斯的脸颊被泪水打湿,嘴角却在上扬,她忍不住张开手臂,想要拥抱面前这个此刻在她眼里光辉灿烂得像烈焰鎏金般的年轻国王。
她心脏噗噗跳动,分不清是因为刚立下了“推翻宙斯”这个冒险的决定,还是出于这些年对友人的愧疚终于获得了着落的如释重负。
——然后她就被雅辛托斯满脸嫌恶地抵开了。
雅辛托斯挑剔地睨着阿尔忒弥斯乱七八糟的脸:“离我的披风远一点——还有,你到处闲逛是不是逛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去配种了?想偷懒?”
阿尔忒弥斯:“……”
她缓缓收敛了表情,抬手擦擦眼泪。
眼泪是没有用处的,雅辛托斯他没有心!
·
打从有了新目标后,阿尔忒弥斯花在配种上的时间就减少许多,好在她手头上只剩下矮脚马的培育没有完成,时间并不怎么紧。
而且,她的神力开始回来了。
某天晚上测验小马驹的夜视能力时,阿尔忒弥斯的指尖突然亮起辉光,不但把小马驹吓得不清,她自己也吓个半死。
什么记录也顾不上做了,阿尔忒弥斯第一时间重回房间,谨慎地反复推测,自己的神力恢复雅辛托斯会不会有所感受?这是不是雅辛托斯安排好的?就……看她这段时间表现好,准备宽容地把神格还给她了?
阿尔忒弥斯激动得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觉,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跑到雅辛托斯面前猛刷存在感,一会殷勤地端茶倒水,一会询问要不要捏肩捏背,直到被刚跑完生意、回到斯巴达的阿卡阴沉着脸扔回后院。
“……说实话,我觉得阿卡好像对我有意见。”
某天检测完小马驹的身体情况后,阿尔忒弥斯对难得有空来乌纳陛下院落探望的雅辛托斯小声抱怨。
“每次他看我的眼神,就跟恨不得我能神形俱毁似的,毫不夸张!”阿尔忒弥斯打了个哆嗦,“我都跟他道过好多次歉了,真的,以前是我糊涂,现在我不是想重新来过吗?我给他院里送了吃的、送了穿的——那些肉都是从我亲自一点点养大、又精心挑选过的好肉兽身上取的,最精髓的部分,衣裳也是我跟人学了以后,一针一线自己做的,丑是丑了点吧,一份心意啊!……我感觉他是不会原谅我了。”
阿尔忒弥斯有点沮丧。
她搓了搓手指,指腹处眨眼间探出细如牛毛的微光小刺,伴随着手掌翻覆,又消隐无形。
这是前段时间她请教雅辛托斯“有没有搞死宙斯的好办法”获得的建议,算是一点对如何灵活应用神力的小思考。
根据阿尔忒弥斯的描述,很多神明其实对自己的神力相当依赖,很少去思考战斗的技巧,大多都是手一招,神力冲就完事。
这就给偷袭留下很大的机会,尤其是阿尔忒弥斯在众神眼中,还是跟他们站在一边的,阿尔忒弥斯想趁着跟他们握手、拍拍肩膀的机会动点手脚,简直是轻而易举。
但像这样的牛毛小针,肯定无法让神明重伤,甚至可能连某些人的皮肤都扎不破。
所以这段时间阿尔忒弥斯就在努力训练,如何凝聚神力,让小刺具有足够的锋锐度,能够刺穿比石头还坚硬的神明皮肤;并且在扎进皮肤后,小刺要第一时间一路沿着血脉,钻入神格所在的胸膛,就像当初阿尔忒弥斯被金丝夺走神格时一样,用神力把对方的神格封锁住……
就是很可惜,眼前没有一个真实的神明能够供她练习。
阿尔忒弥斯幽幽地叹了口气,哀愁地道:“也不知道阿波罗那小兔崽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雅辛托斯正忙着把艾芝送来的公务堆放到父亲的桌上。
谁能想到他都已经躲到父亲的院落了,这些该死的公务还能追过来,兄长最近是不是偷懒了啊!
雅辛托斯同样哀怨地叹了口气,根本没听阿尔忒弥斯都在耳朵边叨叨什么。
乌纳陛下一看近卫捧着公务进门,就第一时间溜去帕尔农山了,仿佛预料到自己的不孝子会压榨老父亲的可能性。
雅辛托斯犯愁地看了会堆积如山的公务,目光缓缓落在阿尔忒弥斯身上。
阿尔忒弥斯还在毫无危机感地和雅辛托斯叭叭:“你有没有听我在讲话?阿波罗去哪了,你知道吗?”
“……”雅辛托斯缓缓勾起一个微笑,稳如老狗地放下自己刚拿起的笔杆子,“应该是去找恢复达芙妮的办法了吧?我记得他离开前有说过。”
“噢,”阿尔忒弥斯叉起腰,思量了一下,“那可怜的小姑娘因为阿波罗这小兔崽子变成一棵月桂树,阿波罗能想到恢复她,倒是件好事。但这也不是丢下亲姐姐的理由!等阿波罗回来了,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他,鞭策他跟我一块儿变强。”
阿尔忒弥斯美滋滋地勾唇一笑,颇觉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