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都想挠头了,总觉得奥斯将军离开一趟回来,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原本压在身上的那些让人感到沉重压抑的东西不翼而飞,显得有点像……有点像:“乌纳陛下?”
奥斯面无表情:“第二个问题。站在老克桑那一边,斯巴达三十年内还有没有机会打胜仗?”
士兵:“……”
艹!太现实了,士兵几乎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老克桑陛下的光辉履历——三次出征,三次败仗,至于小克列欧殿下,之前被雅辛托斯殿下在比试中击溃后,直到现在都连重甲都不敢碰。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被“三十年”这听起来无比漫长的年限,震悚得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的大脑飞速思考:如果站在老克桑那一边,就意味着未来他们的军事领袖将由老克桑父子担任。
这对父子俩是烂泥扶不上墙,不可能成功了,只能指望下一代,可到现在克列欧殿下连个妻子的影子都没有呢,更别说孩子。
孩子要成长到能领兵,至少还要二三十年吧?万一这孩子也不行呢?
再等下一轮?
窒息,这一通思考下来,所有的士兵只剩一个感受,就是窒息。
三五年的战争就可能覆灭一个城邦,三十年都够斯巴达覆灭个六七回了,他们不如现在饮刀自尽,好歹还能死在斯巴达鼎盛之时。
“没有逼迫你们的意思,”奥斯淡淡道,“愿意跟随我的过来列队,不愿意的可以留下。”
他很清楚,即便自己说得再动摇人心,内斗终究不是荣耀之战,许多士兵可能心里暗暗想着,可以先把老克桑等人制服,平息内乱,然后再按照律法处理后续的事。
但他不想这样。
从老亚基亚德国王积攒至今的家仇,到阿兰差点丧命、还被夺走红披风的旧恨,奥斯想将老克桑斩于此时此地,亲手将所有参与阴谋的人送下冥府。
军营寂静片刻。
在所有士兵都深思权衡之际,有两名军官突然排众而出,一个年纪大些,就盔甲和气质来看,说不定还是个贵族,另一个很年轻,穿着老旧的轻甲。
雅辛托斯盘狼的间隙,抽空抬头看了眼,总觉得这两人都有些似曾相识。
那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长矛,踏着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干脆步伐,走到奥斯面前的空地上站定。
年长的那个提高音量,以不必要的大声对奥斯道:“我是一名贵族。但我有一名边民爱人,还有一个混血儿子。不论是作为爱人,还是作为父亲,我都想不到任何理由站在欧里庞提德家族那边。”
“我希望未来,能自由地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我希望每一名混血士兵,都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而不是同这十年一样,籍籍无名地死在战场。”
年轻的则看向雅辛托斯,同样提高音量:“作为一名斯巴达平民,我也想不到任何理由站在欧里庞提德那边。”
“在今天之前,他们夺走了我家的土地,我的弟弟因为家里没有经济能力供给他训练,而失去成为真正的斯巴达人的机会。”
“在今天之后,谁知道他们下一步将夺走什么?”
“……”士兵们终于绷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雅辛托斯则拍了一下狼肚子,恍然大悟:难怪看得眼熟,这两位应该一个是艾芝的父亲,一个是诺姆的哥哥吧!
营地里,军心彻底动摇。
老克桑的同伴之所以没有招募这些士兵,就是因为他们要么出身平民,要么出身混血,从利益上就有本质的冲突。
艾芝父亲和诺姆哥哥的话,让这些士兵立马就想到自己,想到老克桑一旦获得胜利,自己作为平民或者混血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境况。
须臾的嘈杂之后,整个军营都行动起来,这动静比帕尔农山奔腾而来的狼群还大,上万名斯巴达士兵倾巢而动,如同熔炉中流淌的铁浆,赤红灼烫,一路烧灼向斯巴达卫城。
雅辛托斯没和奥斯一块行动,他将盔甲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交托给艾芝的父亲,一部分交托给诺姆的哥哥,随后带阿卡等人绕上了帕尔农山,在某处山坳前下马:“我在这里的山涧中还留了一部分盔甲武器。”
还是当初靠薅阿波罗的神殿薅来的,数量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装备一支百来人的队伍。
阿卡似乎并不在意雅辛托斯的解释,只是跟在他身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行为,并不包括在之前提出的理由中。
撩开茂盛厚实的藤蔓,雅辛托斯走入山涧。
即便没有回头,他也能听见阿卡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如果不是下一秒身后的雇佣兵突然大叫了一声,他差点就下意识地想顺嘴逗阿卡几句:“——你鬼叫什么
?”
雇佣兵就很崩溃:“狮……”他终于找回理智,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瞪着山涧角落趴伏着的狮子,声音颤抖地用气音道,“狮子窝啊这是?”
雅辛托斯耸耸肩:“你把它们当做正常的守卫就行了,别一惊一乍的。”
他本想叫雇佣兵赶紧用推车搬运盔甲,余光却扫见阿卡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原本的催促就化成:“帕尔农山有个山涧直通斯巴达国王的后院,这可是个极大的安全隐患,总得留点防备的手段吧?父亲就在山涧里留了很多‘守卫’,这也是我能放心把这些盔甲装备藏在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