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器竟然如此邪异!
她暗暗心惊,不由得就担忧起直面着铜镜威力的那人。
虞词却仍是那副淡淡然的平静模样,直到鬼目完全睁开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锁魂镜,最初的那面已经被先祖毁掉,这是后来仿制的?”
那白袍仙师的表情有一瞬错愕。
虞词没等他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九九含冤魂,九九厉怨魂,九九恶鬼魂,九九天邪魂,于童子血池中尽数炼化,再取黄泉海底的红海矿,祭炼打磨成镜,可召请黄泉鬼目,锁人魂魄,炼化成鬼使听己差遣。”
“黄泉海千年前毁于妖魔一战,此后世间再难寻红海矿。你手中的锁魂镜不论用何材料替代,都无法请出真正的黄泉鬼目。”
虞词颇为不屑地轻嗤:“残次品罢了!”
“你!”她所言无误,那白袍仙师瞧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惊疑不定,带着几分忌惮和戒备,“你怎么……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虞词与他对视着,竟然轻轻笑了:“锁魂镜和黄泉鬼目,都不过是东施效颦的产物,如今遇见正主,你竟瞧不出?”
拘魂遣灵术!
那白袍修士总算想起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法宝是在效仿哪门术法,先前这女子召出的黑水雾……黑水雾,那不是邪术,那是阴气,召遣亡灵的阴气!可为何他没察觉到亡魂该有的浓厉怨气?……这不应当,不应当啊!
他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诡道魂术怎会是这模样?!”
“可悲。”
虞词淡淡叹道:“在你死前,便好好见识真正的拘魂遣灵。”她的目光转向对面那些听得懵懂呆滞的村民,轻飘飘地扫了一圈,“诸位也请看好,云儿遇害的证据。”
说完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抬手掐诀结印,周围黑水雾瞬间大盛,不多时便将那些铜镜血雾的势头完全盖过,她露在面纱外的凌厉凤眼竟渐渐被黑色的瞳孔扩散占满,里头隐隐浮现出金色的阵文,似乎跟铜镜里那什么黄泉鬼目的花纹差不多,同样的妖异,却没有那么邪性。
白袍仙师不甘示弱地催动法器与她抗衡,可镜面中那只残次的鬼目与虞词对视不过片刻,竟然像被刺痛似的猛地闭阖!
——咔嚓。
魂术间的斗法通常很安静,静到可以清楚听见细微的破裂声,白袍仙师颓然地从喉中咳出一口血,手中铜镜的镜面赫然现出细细密密的小裂纹。
比之前浓郁数倍的血雾从铜镜里钻了出来,雾中竟隐隐闪现出模糊的鬼面和人脸。白袍仙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看见了早些年被他用铜镜吸走神魂的修士,被他师父拿去炼化法器的生魂,还有许许多多他不认识的人……
他心里涌出深深的恐惧。
他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可他刚想求饶,就被黑水雾缠上了脸,牢牢封住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骇然地盯着升腾在他头顶的血雾发抖。
……
眼前红影闪过,一个纤瘦窈窕的人形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朴素的红嫁衣只简单绣了些吉祥纹,柳叶眉,瑞凤眼,容貌姣好,温婉明丽,笑起来时左颊下会现出浅浅的梨涡。
早就被现下场面惊呆的村民中忽然有人忍不住喊出声:“云儿?!”
云儿的魂魄本不该在青天白日里出现,全赖于虞词替她维持形态,就这样也还是忽隐忽现的,随时可能消散。她点点头,眼中含泪:“王二哥,是我。”
“云儿,你怎么……”
“王二哥,是那元仙师害死我的!他不是什么仙门子弟,他是妖道!他的法器,那面铜镜,好可怕,好可怕……”
“什么……云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这妖女从山神祭中故意截下你?”
“不,与这位姑娘无关……是那妖道!”云儿含着泪,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怨怼之色,恨恨咬牙,“从一开始,加礼祭神就是他编出来的说法,他根本就没有本事与山神交流!不过是为了骗咱们的东西,说要姑娘嫁给山神,也只是为了要对我、对我……”
云儿实在说不下去,掩面而泣。
村民们面面相觑,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谁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再看那白袍仙师头顶上盘旋的血雾和怨灵,哪里像是正经道门修士的模样?
现场沉默好半晌,云儿才终于平复心情,擦了擦泪,艰难地说下去:“这位姑娘接替了祭神队仪,那妖道见计不成,便用他那法器迷了我,让我糊里糊涂就跟他拐到林子里,要对我、对我……行那事,我不从,他就收了我的魂……”
“……他当时跟着祭神的队仪,看见这位姑娘,也贪慕上姑娘的容色,这回也是故意骗乡亲们,好帮他抓住这位姑娘……他是妖道!害人的妖道!”
云儿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那些村民们终于弄清楚背后的真相,看向虞词的眼神就有些尴尬躲闪,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那所谓仙师的目光就纷纷带着恨,带着怒,恨不得用眼神活剥这妖道!
……
虞词没管他们如何想,眼看已经真相大白,便仰起脸,朝那些氤氲在空中的血雾淡淡点头致意:“做你们想做的事,我送你们入轮回。”
于是浓郁的血雾顿时气势汹汹地朝白袍妖道扑过去,虞词也撤回了自己的灵力,那妖道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可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求”字,剩下的话都淹没在凄厉的惨叫声和令人胆寒的万鬼尖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