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推行一种政策,禁止以病态为美,谁爱束腰束去,但绝对不提倡这种风气,家中长辈也不允许实施强迫。”
拜伦深以为然地点头:“可惜一个时代过去的标志往往是被浪漫化。要是以后的人觉得这病态审美是种浪漫,卷土重来可就不是一件美事了。”
“啊……”艾薇舒展开纤细的眉,就像一只蝴蝶在额前飞舞,“我会努力活得很长,再让我的继承人把这条禁令推行下去,至少在韦尔斯利掌权的时代里,不要再出现因为束腰把自己肋骨勒断的案例了。”
“毕竟……”她眨眼,“女性的解放从取缔陋习开始,勋爵先生,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拜伦瞥见瓷缸里种着一片片簇拥而生的水仙,脸颊上不禁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眯起眼,嗅了嗅那股浓烈的香气,“您真有点像。”
“像什么?”
“纳西索斯。”
“我就是自恋到极致,也无人奈何得了我。”艾薇笑起来,“谁敢说不是呢?”
“权力确实能让一个女人独断专行,当然我并不是贬义。”他感慨道,“虽然我很好奇您所说的继承人,您会给他会冠以什么姓氏?”
“除了韦尔斯利,其余皆无可能。”艾薇微笑,“我自己的王国,何必姓他人的姓氏。”
“噢,勋爵先生!”几位年轻姑娘经过拜伦身边,手里还捧着他新出版的诗集,虔诚而欢悦地握着贮水钢笔,请求偶像大方给予签名。
拜伦顿时会意,顷刻朝她们露出太阳般和善的笑容,点头后接过那支笔,潇洒地连同爵位签上自己的全名,细腻的笔尖在羊皮纸面上摩挲出沙沙响声。
签完后,英俊的诗人在姑娘们恋恋不舍的目光里抬起头,不忘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执政官大人,我倒想知道您继承人的父亲会是哪位。”
不等艾薇回答,他又像怕她生气似的,抿了抿唇,补充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疑问,很多人都有同样的问题。毕竟对于一名女性执政者来说,您的配偶和继承人会是他们相当关心的事情,您还年轻,相貌又如此出众,我们想知道如果有与您般配的贵族男子追求您,您究竟会接受抑或拒绝。”
这个问题果然引起他身后还未散去的少女们的强烈兴趣,纷纷停下四散的脚步,目光炯炯地围观,静静等待这位女执政官的回应。
“我并不排斥很多情人,但爱尔兰只有一个我。”艾薇旋转着手中的高脚杯,晶亮的玻璃折射出眼中的光采,“所以终我一生都不会有丈夫,婚纱与礼堂将与我无缘,我最忠贞不二的誓言只为爱尔兰而发。”
然后她听见了人们的掌声。
“多伟大的牺牲……”
“真是无私的女执政者。”
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赞赏与由衷的叹息夹杂着从人群里流泻而出。
失去婚姻的女性,在他们眼里,无异于自主放弃了人生里最美妙的一半。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而她却甘愿舍弃这样宝贵的机会,对这么美丽又优秀的年轻女人而言,值得令旁观者感到惋惜。
尽管在当事者看来,放弃婚姻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却依然阻止不了如浪潮般涌来的歉意。
艾薇微笑着摇头,在翘首而望的人群中缓缓走过,雪白的长裙一尘不染,恍似阿波罗神庙中为凡人祈祷的处女祭司。
“这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但我会为走进婚姻殿堂的男女送去祝福,真爱永远值得我的尊重与敬佩。”
她走到一个盛装打扮的姑娘身前,在后者和她情人惊讶的目光中驻足,取下自己发顶的百合花环,戴在姑娘柔滑的额头之上。
“你要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她笑着说,“当然,更要最幸福。”
掌声雷动中,她扬起指间剔透的玻璃杯,和所有崇拜者与臣民敬酒,笑声和欢呼在追随的视线中雀跃而生,她脸上的笑意如同五月里盘绕盛放的玫瑰与蔷薇,所及之处,皆引发一片激动的回应。
“艾薇……”
一道男声忽起,众人骤然鸦雀无声。
这是她在人群的呼喊里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温柔,和煦地叫了出来。
艾薇有些惊讶地颤了颤,随后转过身,看到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礼服,站在明亮的日光中,栗色的卷发透出泛橙的微光,仍如旧日一般俊美,和她第一次在舞会上看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我失言了。”发觉她的讶异,凯文扬起微笑,“尊敬的女公爵阁下,恭喜您,请问我能否冒昧地邀请您与我共舞呢?”
隔着遥远的人群,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却清晰地辨认出嘴唇开合间示意的含义。
矢车菊蓝的眼瞳立时焕发出星辰的亮色,与明媚的笑容交织在一起,就像晨曦天空中掠过的飞鸟。
她提起裙角,穿过熙攘的人群,越过层层叠叠的台阶,飞快地跑向他。
“当然可以。”她的手心与他重叠,刹那间,彼此的温度令双方不由得震颤,心脏在突如其来的共鸣里振动。
掌心温热,透过身体的血管传至心底,头顶明亮的灯光照下来,她注视着他深蓝色的眼眸,挽着他的手,在众人热烈的视线中走入舞池中央。
第一声乐音响起,他们掌心相对,目光交汇,缓缓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