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下,大腿;第四下还是大腿,这是人身体里最硬的一根骨头。不再有欢呼声,于是莱恩中士的抽泣被人们听到,而莱恩上尉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五下落下时,整片场地死一样的沉寂,只有莱恩中士的恳求:“求你、求你……”
他的恋人在疼痛的罅隙间虚弱地说:“查尔斯,不要哭……这不算什么。”
艾伦再次抡起锤子,举得高高的,又放下来。他低着头喘息,忽然猛地转过头,看向站在高处的国王。那些军人也随着他看向国王,看到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他们又集体看向被固定在轮子上的人,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这两个曾是他们的同侪。
国王冷酷地命令:“继续!”
艾伦咬牙怒瞪着他,他眼里的仇恨太过强烈,国王命令侍卫将枪口抵到他额角上。
“继续。”国王的声音充满威严,还有别人听不明白的报复的恨意,“如果您不想替您的兄长完成这项任务,就去把他叫来。犯下的错误总得有人弥补。”
格蕾丝推开凯琳斯冲了出去,但他只跑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他的眼前是黑的,但耳朵还能听到东西。他听到一声枪响,人群哗然,紧接着是另一声枪响。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想从地上爬起来,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只是趴在地上动了两下。
他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托起来了,头靠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天主啊!她的额头这么烫!陛下,必须停止这一切!”
格蕾丝拽住凯琳斯的袖子,问她:“艾伦呢?”
西雅.凯琳斯流着泪回答说:“他被侍卫押起来了。”
没有死,那太好了。格蕾丝晕了过去。
第130章 民主与君主的联姻(已修改)
格蕾丝像去年冬天那样狠狠地病了一场,发了好几天高烧,在昏睡中度过白天和黑夜。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他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有时是梦见那两个被绑在轮子上的可怜人;有时是梦见艾伦被绑在上面;有时是自己;有时干脆是两人一起。
在他的梦里,国王总是一个样子,站在不远处,冷酷地看着他们。
有时他还梦见艾伦只剩一颗头,插在皇冠广场外的铁栅栏上,而这次国王是站在他旁边,指着那颗头对他说:“看,格蕾丝,那就是犯了鸡奸乱伦罪的下场。”
艾伦差一点就被处死了。
是他打出去的那两枪,不顾国王的命令从自己腰间拔出手枪,而那个时候他自己的额头上还抵着一只枪口。他将一发子弹打在莱恩上尉的头部,另一发打在莱恩中士的头部。就像他总说的,一名军人最荣誉的死法是被子弹打中要害。
格蕾丝无数次地庆幸,那个用枪抵着他的侍卫控制住了手指。
如果不是一个如此崇拜他的侍卫……如果那侍卫严格遵守国王的命令……格蕾丝不敢再想。
他有时候会突然生起气,想问问那个大胆的家伙,万一那名侍卫被他的举动惊到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可怎么办?但如果他真这么问了,艾伦很有可能也只是满不在乎地耸下肩膀,说:“这不是没发生嘛!”
而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接受在场所有士兵的棍棒殴打。
这本来也是必死的酷刑,但那天发生了奇迹。
安娜每每讲起这段都会激动地跳起来,用上她会的所有的好词来形容艾伦少爷如何无畏地从站成两排的士兵面前走过。她会尽全力张开手臂,用比平时更高的嗓调说:“艾伦少爷被命令脱掉上衣,他就光着上身从那么那么长的两排士兵中间走过去!”她激动地形容那些士兵是如何将手里的棍棒高高举起、再轻轻地落下,打到艾伦少爷刚刚经过的地面,在他脚后击起灰尘,“就像在向他致敬!”
因为安娜老说,格蕾丝就也反复想象那画面。赤着上身走于灰尘之上的艾伦在他的想象力变成分海的摩西,变成攀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但他比摩西还威风,比拿破仑还英俊。
安娜也会用那个词了:
“民主!”
士兵们崇拜打过传奇胜仗的艾伦上校,于是集体纠正国王不合理的命令,这就是民主。
因为这样的民主,艾伦被挤出了会议室。
离开皇家监狱后,国王直接回了王宫,在夏宫避暑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大人们以艾伦没有贵族头衔而无法在王宫里申请到房间为由,让他只能每月十五日和三十日来王宫参加例会。但例会只是表面上的,真正能起作用的是每天关起门来的议事会。
“斯顿双子星”同时失去自己的席位。
没法像在夏宫时那样随时见面了,艾伦每天都只能跟安娜打听格蕾丝的情况。他有时还通过安娜送来字条,问格蕾丝身体如何、是否有好转,以及是否在生他的气。
格蕾丝都没有回信。他希望艾伦能明白他的意思。
凯琳斯倒是经常过来探望他,不仅因为他昏迷前抓着凯琳斯的袖子不撒手,还因为他后来还抱着凯琳斯哭哭啼啼地喊妈妈。
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可偏偏他都不记得,还要伊娃和安娜讲给他听。当时两个女孩子被隔得很远,看到他跑出去没几步就摔倒了。凯琳斯离他最近,最先跑到他身边,但她没什么力气,没法把人扶起来,就跪坐到地上,把格蕾丝搂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