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接过苹果捧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冲格蕾丝用力地点了点头。
格蕾丝回到国王的房间,陛下还在睡呢。
他将窗帘拉开一道小缝,让屋里稍微亮了一些,然后爬到床上,轻轻抚摸路易国王的头发,柔声道:“陛下,郁金香要谢了,我们该离开了。”
第5章 送别
路易国王没想到格蕾丝能收出这么多行李,箱子、篮子、布包……这些东西看起来比他见过的最不值钱的破烂还要破。
“王宫里什么都有,”他提醒格蕾丝,“你什么都不需要带。”
格蕾丝正准备把一只大布包放到车上,听他这么说,有些不知所措地直起身子。布包还被他抱在怀里,很大,他得使劲儿扬着头,眼睛往下耷拉着,显得眼角也往下,像只挨了训的小狗。
“或者你也可以把它们都带走,装得下。”国王对格蕾丝说道。
格蕾丝笑起来,把布包塞进陛下带来的一只箱子里。一旁的侍卫早就扶着箱盖等他了,他不太想让别人碰自己那些东西,侍卫们就只能等他自己把这些破烂放进去,再把镶金的盖子合上。
阿伦德尔伯爵和纳科伦侯爵站在二楼的窗户前,他们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看国王的侍卫们做出发前的准备。陛下不想让人打扰的时候,他们就不能出现在陛下面前。
他们当然也看到格蕾丝。
“我真为我的女儿感到担忧。”侯爵说道,他始终不相信格蕾丝能从陛下那里获得长久的宠爱。
阿伦德尔伯爵吐了口烟,眼睛望着窗外。格蕾丝刚刚又从房子里拎出两只木桶,从他走路的姿势能够看出这木桶不轻,国王的侍卫们赶紧迎上去。
阿伦德尔伯爵觉得自己再没见过比格蕾丝更加精力充沛的人了,包括他本人。整个山庄里,无论主仆,都被陛下古怪的作息和脾气弄得睡眠不足,只有格蕾丝的脚步同往常一样轻快。
此时伯爵还承认,他也再没见过比格蕾丝更擅长学习的人。这个年轻人仅靠旁观了一次晚宴就学会上流人说话的腔调,而在伯爵看来,他更大的聪明在于知道什么时候该把那种腔调收起来。
“您可不要小瞧她。”阿伦德尔伯爵对侯爵说道。
“也是,老斯顿那样聪明!”侯爵眼珠一转,问阿伦德尔伯爵:“听说老斯顿的生意一直都没停,是真的吗?”
“是的。”
侯爵惊叹道:“那一定有很多钱!”
阿伦德尔伯爵没有否认,他说:“老斯顿是个了不起的人。”
这是句由衷的赞赏。早在二十年前,殖民地刚开始流行大造反,老斯顿就开始为后来的走私生意做准备了。这是一个真正有远见的人,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好。
纳科伦侯爵痛切地说道:“可惜死得太早了!我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朋友,他是我见过的最慷慨的人,对朋友无比大方!”他千方百计把话题往钱上面引,想尽量自然地说出想向伯爵借钱的话。
“是太可惜了。”阿伦德尔伯爵附和道。他望着窗外,格蕾丝正在同陛下说话,神情温顺。如果老斯顿能晚死两个月,对格蕾丝而言一切都将不同。
“恭喜您在王宫里申请到了房间。”阿伦德尔伯爵对纳科伦侯爵说。
侯爵立刻说道:“这件事确实值得高兴,可是我又有些忧虑,毕竟住在王宫里花销会比在外面更大。我同陛下提过涨年金的事,但是陛下说这事不该问他,要向财务部递申请,谁知道最后能不能审批下来。”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资助您。”伯爵就直接这样说出来了。
“您、您是说,您愿意借钱给我?”
“是赠予。”阿伦德尔伯爵客气地说道,“以您的高贵,不应该为赌债发愁。王宫里有更丰富的赌牌局,我不希望您失掉那种乐趣。”
他亲切地扶住纳科伦侯爵的后背,将他带到桌旁坐下,为他把刚刚熄灭的烟斗重新点燃,“我正好有一些钱,如果能帮到您这样有能力的人是我的荣幸。而且我相信,等您进了王宫,一定能得到一个好职位,到时候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可是,我不习惯为了政治观点与朋友吵架……”
“您会习惯的。”伯爵宽和地看着他,“请相信我的判断,这是您的责任。”
陛下从格蕾丝拎来的木桶上闻到股怪味儿,问他:“里面装的什么?”
“奶酪。”格蕾丝知道大块的奶酪闻起来不好闻,好声说道:“这是最好吃的奶酪,切成薄片就闻不到臭味儿了,可以和香肠搭配,特别美味。”
陛下笑了笑,站远两步,抬了下手,侍卫便帮着格蕾丝把这两只木桶固定在行李架上。
可以启程了。
国王让王后坐进第二辆马车里,自己则扶着格蕾丝的手和他一起钻进第一辆马车。安娜和国王的仆人坐在车队后头。
格蕾丝忍不住把头伸出车窗,望着这幢他最熟悉的房子。
墙壁上的窗户非常多,人们曾打趣说,山庄的上一任主人就是被高昂的窗户税拖累至破产的。只有像斯顿家这样富裕的人家才配拥有这么多阳光。
可是那些窗子从外面看来都是一样的黑黢黢。但是格蕾丝知道哪扇窗子是图书馆的、哪扇是客房的、哪扇是艾伦房间的、哪扇是……
国王问他:“你想让人欢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