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多余的。
独孤极手中杯盏发出细微的“啪嚓”,全碎了。
碎片扎进他手中,血慢慢沿着桌边滴到他衣袍上。
长夏他们都注意到了他的伤,悻悻然看他一眼。
白婉棠迟钝地最后看他,平静无波地叫来小二,“麻烦请个大夫……”
“不用。”独孤极的嗓子干涩得连说话都在疼。
“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她拿出灵药与手帕递给他。
他久久未接,她便起身到他身侧,将东西放在了他手边,然后回到自己的位上,继续这场宴席。
独孤极没有拿药,起身离开,回了仙祠。
他在她常休憩的海棠树下躺下。透过一簇一簇红云般的花,看到高悬于天际的明月。
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好似要去够月亮。
可他好像永远都够不到月亮,也够不到棠花。
白婉棠一行人很晚才回来。
他们各自回屋。
白婉棠带着手帕和药过来,在独孤极手边坐下,捧起他的手,轻轻擦拭,为他上药。
独孤极突然很怕看见她的表情。
忍了好一会儿,又还是忍不住面向她。
她眉眼低垂,表情很柔和。
可看着这样的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尽的寒意在他体内的蔓延。
“白仙仙……”他梗着嗓子开口。
“什么?”她平和地问。
他眼眶比棠花还红,眼里蒙上水雾,“不要这样对我……”
这六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白婉棠沉默。
他侧过身来紧紧地抱住她。
她能感到他手上的伤里又渗出血,将她的背后洇湿一大片。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她的颈间也变得有点湿了。
“你要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他不断地重复呓语。
白婉棠拍拍他的背,温声安抚:“都会好的。”
我们都会好的。
我会回到我的世界,过上我想要的平静生活。你会回到你的位置,成为你最初要成为的样子。
我们都会好的……
她真心地祝福自己,也祝福他。
*
清晨,白婉棠起床收拾行李,在院中吃豆沙包。
长夏起床见她稀松平常的模样,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问。
白婉棠递给她一个豆沙包,道:“我在等独孤极,我们该出发了。”
长夏知道,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和白婉棠提起独孤极。
须臾,独孤极从屋里出来。
白婉棠带上没吃完的豆沙包,递给他一个。
他冷淡地拒绝:“我不吃。”
白婉棠不勉强,和他一同出门。
门外备了辆马,还有一辆马车。
白婉棠上了马车,独孤极骑马,二人平静地往城外去。
仙祠里的人默然无语,又克制不住好奇,跑到门边探头看他们的背影。
“他们这是怎么了?昨晚发生了什么?”驳曲和叩音生怕要出大事,表情有点狰狞。
“释然了吧。”
“看透了吧,不是挺好嘛。”
藤千行和长夏一唱一和。
柳八重和柏怀静静地目送,良久,道:“你们该问独孤极怎么了。”
*
白婉棠面上没有异常,心里有些困惑,独孤极这是怎么了?
昨晚她和独孤极说了两句,就回屋休息了。
她还记得,回屋前,独孤极湿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恐怖得像是要随时冲上来把她拽回去。
但今天一早,他变了个人似的,和她保持距离。
她猜不透他,只能当他是看开了。
马车驶出都城,他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座城?”
“都可以。”
独孤极不再询问她,让车夫跟着他走。
他们在路上走了七天,到达蜀地。
蜀地内有三座城,三条邪脉,妖邪众多。
三人进入蜀地峦城,城中街道两旁有不少伤员,百姓与一些修士、大夫正合力照顾。
伤员伤上散发出邪气,城中每隔一段路便能瞧见破损房屋。
到达仙祠,仙祠院里还有许多伤势更严重的伤员。
栾城守城仙苗娅忙碌了一阵,疲惫地迎上来招待他们入住。
白婉棠来之前,已经先递了信。
她和独孤极此行的目的,苗娅是知道的。带他们到后院的路上,同他们说了下如今蜀地的情况。
蜀地因靠近邪脉,本就多灾多难。
自白婉棠第一封提醒信到来后,苗娅与其他两城守城仙仔细审查了一番城中异常人士,结果真的搜出不少伪装成人的邪祟,也引起了这些邪祟的骚动。
上界修士、城中散修与她们合力对付这些邪祟。
如今他们将邪祟除了一部分,但城中百姓、修士死伤众多。
白婉棠看向独孤极,询问他的意见。
独孤极道:“今晚我会出趟城。”
苗娅:“可需要修士陪同?”
“不用。”
说罢,他便离开,回屋休息去了。
他好似变回了最初的模样,不屑与他人多言。从头至尾,也没多看白婉棠一眼。
白婉棠和苗娅一起去救治伤员,暮时瞧见独孤极带了一队上界的人去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