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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如此,秋千顷掌中那枚悬着红缨的飞镖才格外衬他。
    “此镖名为百尺烽,以精铁打制,比你从前用的投石*加趁手。但你须谨记,百尺烽乃杀器,一经脱手再无回旋,行事前定要慎之又慎。”
    阿璘手捧那暗器,目光随边沿处的锋芒游走,两相灼灼:“这红缨?”
    秋千顷面色一赧:“咳,仓促间信手编的,生辰嘛,总得讨个好彩头,你将就几日,回头上集市给你换条好的来。”
    阿璘却摇头,指尖作梳篦过每根缨须,手势越发地缱绻,捻至末端时,甚而带上了一丝攫啮的意味。
    极尽着不为人知的渴望。
    “先生心意,贵重万千,便是世间最好的。”
    贺礼送毕,师徒二人相隔圆几坐下,阿璘为秋千顷吹凉一盏热茶。
    “听说前些日子,你同浙江都司左家的公子比试,打折了人家一条腿,可有其事?”
    碗沿轻磕,阿璘隐晦打量着对面的神色,眉间似有不安:“是教习告诉先生的吗?”
    料定八丨九不离十,秋千顷无声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也该收敛收敛。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总这样毛燥,叫人家怎么放心把女儿说给你。”
    阿璘双目圆睁,脱口而出:“我不娶亲!”
    “胡说!”秋千顷故意板起脸:“古来男子,谁不是先成家后立业,哪有不娶亲的道理。再说了,不娶亲,你藏着人家姑娘的绣帕做什么?”
    进门时便瞧见了,这会趁他不备,探身往外一抽,轻轻巧巧撷在指间,薄得像蝉翼一样。
    还没等秋千顷看清帕子上面的绣样,狼崽先急了,反应极快地擒住他手腕,稍用力,把人带向自己。
    倾身相望,肋骨硌在案沿有点疼,但秋千顷全然顾不到这上头。他被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深深锁住,虔诚地、强势地,每一个眼神、每一丝情感都失去了外泄的机会。
    仿佛有风微度,帕子轻轻一扬,打着旋儿地飘落案几,秋水海棠蔓作了一片。
    秋千顷呼吸微滞,总觉那图案莫名地似曾相识。
    “先生真想知道为什么吗?”
    嗓音听起来涩得紧,握在腕间的手也越发用力。秋千顷不因不由地起了股焦躁,并指在他手背上轻叩,就像从前点出功课中的错漏一样:“好了,正正经经说会话,闹什么。吃了茶,我还要往万山兄那去。”
    阿璘眸色顿黯,露出索然的神情,但还是守着礼数恭敬道:“我等先生回来。”末了又缀上一句,“今日阿璘生辰,先生会回来吃一碗寿面的,对吗?”
    那双眼里盛着期待,如同稚童期待一串糖葫芦,狼崽期待一颗星。秋千顷没有多想,微笑着应了声:“嗯。”
    是夜。
    从晓万山处出来,秋千顷满腹心思,径自拐去了后山大泽的温泉。这时节莲与藕均未破土,清澈见底的湖水堪可洗去遍身风尘。
    他沉在水里,泡散的头发像墨一样浸开,随波纹忽上忽下。想着晓万山的话,心绪浮沉得厉害。
    携来的叶轻而轻地点落湖面,他没有回头,缓缓抬起身,水珠顺着脊柱向下淌;
    水面抬高些许,波纹划开,有人涉水而来。
    几乎同时地——
    “你饮酒了?”
    “先生何故不归?”
    秋千顷没法直面他,心虚地说:“风尘洗净了,才好给人庆生。”
    这人不是别个,是他从恶犬嘴里救下的小奚奴,是他相伴教养三年的小徒,也是合该受他俯身叩拜的四皇子。
    从晓万山房中出来,秋千顷已然知晓了一切。他们之间不是只有师徒之分,还有君臣之别。
    阿璘,哦不,现在当叫封璘了,兴致亦不高,嗓音沉闷,掺杂着一丝酒气:“久等先生不来,下山往临安巷沽酒,贪嘴小半壶而已,并未多饮。”
    秋千顷想了想,道:“往后城中,你还是少去为妙,尤其临安巷。”
    “为什么?”
    秋千顷语迟了一下,他要怎么解释,今日之松江府已不似从前,镇抚司的鹰犬遍布满城,临安巷更是他们的据点之一。原该刺配关外的四殿下悖旨入关,此事若捅出丁点风声,阿璘断无活路可言。
    半晌,他苦涩地吁出口气,“因为再过几日,你就要赴离石要塞,军中法纪森严,万事还是早做绸缪得好。”
    由于静,一整山的死静,秋千顷在飒飒的风丝里听清了抬手撩动水花的声音,跟着,那只手搭上他肩,滚烫的鼻息喷洒在颈侧。
    “先生,是想赶我走吗?”
    “我不是......”解释的话被堵在嗓子眼,秋千顷在不着一物的相贴中很快察觉了身后人的异样,“阿璘你?”
    手像游鱼似的滑到空无一物的脖颈,声音忽地低沉,“我送先生的东西呢?”
    秋千顷无暇思考他说的东西是指什么,又惊又恼地叱道:“孽徒,你在做什么!”
    手指顿了有顷,突然加重力道,按住一点轻拢慢捻,亟不可待地要将僭越二字做到极致。
    麻劲儿瞬间蹿上脊柱,秋千顷几次张口,都被急促的喘息打乱。向来乖驯的徒儿撕掉伪装只在眨眼间,这场遽来的变化比天地玄黄加在一起都难参透。
    “你先放开,听我说!”身子软了,起了汗,为了掩饰流失的底气,秋千顷调门陡然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