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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凌浅一早醒来,宗洲并不在身旁。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口气。
肩膀松懈下来,是放松还是落寞,就连他自己都体会不明白。
他起身洗漱后,简单半束发,别了一支青玉簪,着一身暗青色的宽松外衣。
待到出门时,又折回来换了身湖蓝水色的。
一个从来不注重打扮的人,往返几次,磨磨蹭蹭。
任是他不将一个“爱”字说出口,若有人瞧见,也该知道他不过是在期待某个人的出现。
那人,却并未出现。
再到凌浅来到叙花阁时,已是胡思乱想了无数可能。
就是见到满脸堆笑的檀乐,也无半分笑颜。
他倚在窗户边,手一摆,就有一朵开残了的花被灵气包裹着落在掌心,腕子一翻,花瓣便寥落凄凉地散进了泥里。
“檀乐,清修之道,修成我这样,是不是很糟糕。”
檀乐跪坐他身侧,小心奉上一碗药汤,打量着他的神色,道:“师兄对宗宫主动了真情。”
“瞧着这么明显吗?”凌浅接过汤药吹了吹,眼中倒映着黑药白碗。
这像极了宗洲与他的身份,黑白分明。
即使二人温暖相拥,观念也很难相融。
就比如那件他不需求,但宗洲却似很急切享受的快活事。
“宗宫主看着师兄的眼神,和师兄看着他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檀乐轻推他端着药碗的手,示意他赶紧喝药,关心语气问,“昨夜你们相处得不好吗?”
“我睡着了,”凌浅闷下一碗铁锈味的苦药,“两次。”
就听檀乐蓦然一声笑。
凌浅登时不知是不是被药热的脸红。
也笑着掩饰尴尬,说:“一次你还在说话,我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也不知他有没有为难你,一次在后半夜,我正跟他提起我清修禁欲,还不知能不能让他彻底放手死心,我就又睡着了。”
“师兄真的是想让他死心的吗?”
檀乐一笑,凌浅就似被看穿了心事,脸热得很。
就见自己这自幼看着长大的师弟,一副经验老道的神色,认真瞧着他,指教道:“师兄若真想要“死心”的答复,今晨见不到人,不是才最好,但我看师兄倒不见轻松,其实吧……”
“其实?”凌浅的视线跟着这人的眼睛转。
“其实真的爱一个人,接受禁欲又算什么呢,宗宫主有这空闲一早去责难旁人,还不如好好等师兄醒来安抚一番。”
檀乐又坐近些,几乎是附在他耳边说话,神神秘秘,该是要说些私隐之事。
“其实师兄若是真的爱他,遵从欲|望才是人之本性,可是他昨夜,真的让你无聊到睡着了?”
“不是无聊的。”分明热烈得很。
可这种细节就不是长辈该与晚辈详谈的了。
凌浅自觉退开距离,正襟危坐,道:“我一心向道,从没有过欲|望,以后也不会有。”
檀乐也学他端坐着,开口却说:“除非……”
凌浅反应极快地回道:“没有除非,我曾向师尊发誓,除非得他允准,纵然生死攸关,也必须守身如玉。”
就见檀乐视线再一次落在他腹上,一语为难,有些无奈,低喃:“可他等不得啊。”
……
第15章 鱼戏莲池
他等不得?
爱与欲当真缺一不可?
凌浅故作未听清这话,垂眸抬眸间,已是一副隐藏私欲的端庄做派。
若非眼前人是檀乐,他也不会轻易放下戒备,让人瞧清真实心境。
檀乐许是没有细瞧他的神色变幻,仍在说着前话:“魔修到底随心所欲,恣意浪荡,师兄亲口告知他禁欲修心也好,他若从前做过什么恶事,该是会愧疚自责……”
就见檀乐说着话,一抬眼,与他这冷漠目光一相对,立刻止了话头,膝行后退跪得端正,一礼恭敬,道:“师兄恕我言语不知分寸之罪。”
凌浅语气并无责怪,只道:“是我心绪不宁,说得太多。”
纵然与檀乐再如何亲人一般,他从前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不知为何,他近段时日,时常情绪难以自控。
凌浅分明是不愿任何人知晓宗洲宿在自己住处的。
可昨夜也是,今日也是,他听了檀乐的话,就糊里糊涂地不仅将这人带到了宗洲面前,还肆无忌惮地就连床|上的夜话都说了出来。
他有疑虑。
但眼下多事之秋,若为师门,檀乐已是他最能信任之人。
“师兄。”檀乐仍在磕着头,未得他允准,不敢起身。
凌浅握拳轻叩地面,示意对方近前。
“檀乐,我今日吩咐你来此,不为私事,”凌浅腕子一翻,将掌心一块刻有“太一”的玉牌交到檀乐手中,神色严肃,道,“我出关初见大阵之时,曾言阵法有异,应该是被人直接破坏了阵图。”
檀乐目光戒备,紧张问道:“师兄怀疑是门内弟子所为?”
“是。”凌浅回道。
“可有怀疑的对象?”檀乐紧握玉佩,“门中能接触到护山大阵的并无几人,非亲传就连阵图布局都没机会习得,有这样的身份,若是……”
凌浅脸色一沉:“若是怀有异心,那就是要亡我太一门,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