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不是假话,时近年关,公司要忙的事太多,为了抽出那一点谈恋爱的空闲,他几乎每天都得熬夜办公,昨天到现在没去公司,助理电话打了好几个,有几桩事也是不好再拖了。
从来都是霜明雪先走,这一次他对着温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进病房。霜凝秋也知道了好消息,脸上的笑意比平常深了些。这场病消耗了太多东西,能够有机会从里面解脱出来,对大家都是好事情。
早饭是陪妈妈一起吃的,霜明雪心不在焉,想起温离昨天下午到现在可能都没吃过东西,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很少把心情写在脸上,霜凝秋眼睛含着笑看他说:“明雪,有心事呀?”
霜明雪说:“没有。”
霜凝秋说:“你是我儿子,你有没有心事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想了想,问:“是不是之前跟你一起出去玩的同学?”
霜明雪低着头剥橘子,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难事儿说出来了:“欠他人情,不知道怎么还。”
霜凝秋逗他似的“哦”了一声,说:“也许人家没想让你还呢?”
霜明雪皱着眉:“那怎么行。”
霜凝秋了然于胸地说:“又是你爸爸同你说的知恩图报那些话吧。”提起叶流云,她眼神比平时明快许多,语气也有点娇憨味道:“他是老古板,你不要听他的,知恩图报没有错,但不是所有恩情都要一笔笔算清楚的。要不然,你去问问人家是怎么想呀?”
霜明雪立刻说:“算了。”
他收拾完餐盒,就坐到旁边看书,假装没有注意到霜凝秋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午饭后,霜凝秋照例小睡,霜明雪打算回家收拾东西,电梯人太多,他想安静一会儿,就去走楼梯。结果刚下了一层,就跟陈洲迎面相遇。
陈洲口罩棒球帽戴着严严实实,但身形骗不了人,更重要的是,他一见到霜明雪,立刻掉头就跑。霜明雪本就奇怪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一看他这个做贼心虚的样子,当即追了过去。他腿长,跑得也快,没到下一层就把人拦住了。
陈洲好像很不想面对他,急于逃走的心思太迫切,拉扯间,怀里紧紧抱着的东西也散了出来。
一沓照片飘得满地都是,霜明雪低头一看,发现每一张都是他和温离。
温离扶着他的,坐在车里时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甚至有不知是特定角度,还是温离真的亲了自己耳畔的。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出这两个人关系的不寻常。
霜明雪不知道霜凝秋看到这些是什么反应,抬起头,声音很冷,眼神比声音还冷:“你带这些来做什么?”
诡计被揭穿,陈洲破罐子破摔,反而无所谓了,把帽子往地上一掼,像从前那样趾高气昂地说话:“怎么,你在跟男人鬼混,不敢让你妈知道啊?”他看霜明雪不说话,气焰愈发嚣张,指着他鼻子说:“我爸对你们家这么好,你还跟外面的人一起搞他,白眼狼。”
他越说越过分,什么“卖屁股的”“不要脸”之类的话都出来了,又说“你以为你傍上金主就了不起了?人家什么样的没见过?玩你罢了!等他把你甩了,看我不……”
霜明雪一拳砸过去,没打实,擦着脸颊落到他身后的墙上。被那记又快又狠的拳风蹭到的地方当即就红了。
霜明雪说:“你爸爸被抓,是他自己做了错事,怪不到别人头上,我跟谁在一起,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我就是念着一点旧情,才没赶尽杀绝,你要是再敢拿这些东西骚扰我家人,别怪我不客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算太严厉,但这种平静的样子配上过分冰冷的眼神,莫名叫人胆颤。陈洲欺负他欺负惯了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他一个眼神吓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跑到下一层了。他回头看了看,发现霜明雪蹲在地上在捡那些照片。
磕到墙上的手还在流血,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陈洲又气又恼,远远喊了一声:“敢做不敢让人说啊。”喊完也不敢看他,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霜明雪没理他,他认真看了照片,确定不是合成的。另一个问题随之浮上来,昨天温离靠他这么近,他为什么没觉出不自在?
他不是很容易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也对温离的示好说了不可以,可什么时候开始,他让这个人入侵他的生活,到了连牵手拥抱都习以为常的地步。
霜明雪心里一阵茫然无措,沉默好一会儿才把照片拢好,路过垃圾车,本想丢进去,但手摸到信封又放下,最后还是塞进包里。
晚上温离来得晚了一点,本来脸上还带着笑,看到他手上的伤表情就不对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霜明雪皮肤太白,骨节上多一点点破皮红肿都很明显。
温离脸色凝重,说:“怎么回事?”
霜明雪心不在焉地说:“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
温离捧着他的手看了看,感觉不太像是磕的,但看他摆明不想多谈,也就没再问。路上跟他说,供体源那边联系好了,等做完常规检查,就可以定手术时间。
霜明雪说:“谢谢你。”
温离说:“跟你说了不用和我客气。”
霜明雪说:“非亲非故,要谢的。”
温离看了他一眼:“有人在你面前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