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舒闻言马上一抖,音寒也是面色难看,但仍是动作僵硬地将师妹护在怀里,勉强抬起头来与楚昱对视道:“我可以为你们带路,但是你们也要保证,遇到危险之时,不会把我和音舒推出去当垫脚石。”
楚昱笑笑:“自身性命都无法保全的弱者没有资格谈条件。”
话说出口,不光音寒二人咬牙,就连楚昱自己也愣了一下:曾几何时,他也是自己口中自身性命都无法保全的“弱者”——败在重苍手下,众叛亲离,五百年的苦心经营与坚持都瞬间化作泡影。
而如今,他却也摇身一变,化成了让旁人痛恨畏惧的迫害者。
而且他心中竟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
怔愣过后,楚昱心中不由苦笑,因为这一刻,他才忽然恍觉,或许他和重苍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恩怨”,一切都只是因为立场不同罢了。
弱肉强食,真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只有弱者才会自怨自艾,会怨恨会耿耿于怀,因为他无力改变现状,就只能画地为牢;而在强者看来,这些都是自己应得的,所以他从不会迷茫,他放眼望去即便是朝阳也能踩在脚下,故而他才能一路前行所向睥睨。
而就在楚昱思虑的当口,音寒二人已经站起了身,她们最终还是屈辱地选择了隐忍,音寒搀扶着还在不住颤抖地音舒,准备向前带路的脚步却是犹疑了一瞬,她的表情虽然潜藏在凌乱的发丝阴影中,但重苍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其动作背后的心思,于是便漠然开口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同样是迷失在瘴气中,哪怕是你们的处境较好一些,但也绝对是我们会活得更长久,所以我忠告你,不要在我面前玩弄你那些小把戏,一旦消耗干我的耐心,你们或许能死得痛快,但下场却是连魂魄都剩不下。”
第48章 两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同样是迷失在瘴气中,哪怕是你们的处境较好一些,但也绝对是我们会活得更长久,所以我忠告你,不要在我面前玩弄你那些小把戏,一旦消耗干我的耐心,你们或许能死得痛快,但下场却是连魂魄都剩不下。”
音寒闻言身形一顿,暗自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不该有的心思,扶着音舒缓缓走到两人前面带路。
而重苍则抬步走到兀自出神的楚昱身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楚昱从方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避重就轻地答道:“只是有些担心阿紫。”
说完,就迈步朝前走去,重苍在他身后默然了一瞬,才缓慢跟上他的脚步,只是刻意落后了半步,目光在不甚清晰的空气中追随着楚昱的背影。
雾障中偶尔传来空寂的风声,像是某种诡异的哨子,听得人背脊发寒,楚昱隐隐觉得有几分不自在,身后的重苍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只有如同实质的视线,像蜘蛛丝般若隐若现的缠绕在他四周,让他有种近乎窒息般的被掌控感。
前方就只有音寒在小声安慰音舒的动静呐呐传来,不知为何竟叫楚昱恍惚有种天地间只余他们四个生者的错觉。
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荒唐念头,让楚昱略显焦躁的缕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本来出于飞禽的本能,他一向是喜欢站在最高处,爪子紧抓着坚硬粗粝的树枝,在茂密树叶的遮掩下,将地上所有景色都一览无遗才能够安心下来的。
可眼下的气氛——在雾气中虚虚幻幻的人影,隐没在暗青色远景中的雕栏画栋,高高悬挂在空中的黯淡白月,都让他即便脚踏实地,也难以平静,心头的翅膀就跟遇见风了一样,挣扎着想要冲破压抑的天光,直达云霄。
楚昱深呼一口气,压抑住躁动不安的本能,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渐渐与重苍保持几乎平行,直到视线的余光中,终于被一抹那高大的身影填满,他在心里默念着:这是一棵树,这是一棵树。
这才稍稍觉得有点欣慰,他暗自松了口气,神态竟有些肖似那只毛绒绒的小红鸟,引得重苍在旁不由默默看了他一眼,平静如水的目光中偶然闪动起一抹潋滟。
但楚昱并没有捕捉到那抹亮色,他抬起头来,正与重苍那一向沉如深渊的眸子相撞,才恍觉有几分尴尬。
从前他与重苍势同水火,只要彼此接近,便是一番疾风骤雨,地动山摇,而现在抛除掉那些争锋相对,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和这个与他隔着广阔年龄鸿沟的老妖怪说些什么。
但好在眨眼间的寂静过后,前方正巧传来了音寒对音舒担忧的询问声,楚昱立刻从善如流的转过头去,偷偷庆幸的同时,也亦盯着前方模糊的人影,状似自然的没话找话道:
“那叫音寒的丫头明明性子瞧着没多亲切,可没想到竟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心思顾着她那个师妹。”
“人之常情罢了。”重苍还是那样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无情,一副不见怪的神色平静道:“唇亡齿寒,越是在绝境下,人这种东西,越是会去寻求没有意义的慰藉。”
楚昱听多了他这种仿佛看破红尘的论调,已经没心思去腹诽了,只浑不在意的一笑说:“没想到妖主大人还挺通晓人情世故的。”
这话放在以前无疑是一种嘲讽,可放在如今两人关系有所和缓的语境下,竟有些像是揶揄了。
重苍闻言垂下视线,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楚昱的双眼,直到把楚昱看得背后发毛,才别有深意地道:“你不知道的,有关我的事情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