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另一边,寂静了片刻后,楚昱便阴沉沉地翻身站起。
而在那坨毛茸茸的身躯上,竟然肉眼可见的冒出丝丝煞气来,他在阿紫‘我不是,我没有’的辩解声中骤然暴起,跳过去一爪子便踩住那团试图逃走的水墨球,将其在床上狠狠地搓来滚去,怒道:“一天里不折腾两下你就给我皮痒是吧?”
阿紫在小红鸟的脚爪下忽扁忽圆,几乎是痛并快乐着地哭喊道:“我没有啊……不是我……嘤嘤嘤,明明是楚楚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却还恶人先告状的来欺负我!……嘤嘤嘤……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我好冤枉啊!”
说罢,他就将怨恨的目光投向在一旁作壁上观的重苍,而后者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淡然。
可没想到楚昱的爪子也在这时候停了下来,他眯起眼审视地望向重苍——他可记得在阿紫撞过来之前,重苍的身子似乎也跟着动了一下。
而当触及到他眼底的质疑时,原本天崩地裂都能面不改色的重苍,此刻竟然破天荒地移开了视线。
楚昱一下就炸了:“你们俩个合起伙来想搞死我是吧?”
阿紫即刻狗腿地滚到楚昱脚边,暗戳戳地磨蹭道:“我可没有!楚楚,我对你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都是这个坏家伙,他对你图谋不轨,幸亏我被我及时发现制止了,要不然楚楚你就被他玷污了!”
“你给我滚开。”楚昱冷漠地一脚踢开水墨团子。
阿紫滚到一边,登时就泣不成声道:“嘤嘤嘤……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了!你变心了!就为了这个坏家伙你居然踢我!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哼……我祝你们情投意合,合久必分!”
话音一落,他就泪奔着跃起来,“嗖”地一下钻回了黑玉葫芦里,再也不吭声了。
楚昱:“……”
“你已经把他惯坏了。”静默良久后,重苍突然开口,他冰冷地瞥了楚昱一眼道:“到时候欲壑难填,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
说完,他便靠着床边躺下,开始静气调息,将里面的床铺空出一大块来留给楚昱,俨然是划清界限的样子。
……
楚昱:???
小红鸟一头雾水,怎么到头来倒都成他的不是了?有毒吧?
莫名其妙,睡觉了!
小红鸟气愤地闭上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因伤势未愈的缘故,楚昱这一阵总是常常感到虚弱,现下也是,刚合上眼,疲倦之意就铺天盖地的席卷上来,只不过须臾间,他就被黑暗彻底吞没了意识。
恍惚中,他仿佛在一片深海里浮浮沉沉,而当那轰隆的嘈杂声从耳边退去后,周遭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薄纱轻幔在他眼前缓缓飘动,而他就这么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一种近乎魂魄被抽空的虚弱感蔓延在四肢百骸,让他提起一个指头来都格外费力,而偏偏耳畔却总传来一声声呼唤,催促着他从意识被剥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楚……楚楚,楚楚!”
好似溺水的人突然上岸,楚昱胸腔骤然一个挺动,紧接着他便茫然地看向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满头漆黑如墨的发丝却披散下来,与他的三千发丝纠缠在一起。
“楚楚……”那人手掌轻柔地抚过他的面庞,嗓音在悲切中还恍惚夹杂着一丝痛恨,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楚昱感觉到自己张了张嘴,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喉咙中像是有无声的火焰在静静燃烧,那股热度好似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直至剩下一具空壳。
而身上那人还依旧在絮絮诉说着什么,他几乎是贴着楚昱的嘴唇道:“我看不透你……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总是那么波澜不惊,好像天崩地裂都不能撼动你丝毫……可你明明告诉我,但凡开智的生灵都会有七情六欲,但我为什么从来都感受不到你的欲望呢?楚楚,你告诉我吧……”
身下的人默不作声,甚至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楚昱,你……!”那人声音一厉道,他手下倏然用力地攥紧楚昱的肩膀,几乎就要将那本就脆弱的身躯捏碎。
似乎是终于不堪其扰,身下那如同白瓷打造的身躯突然间蠕动了一下嘴唇,那动作极其轻微,以至吐出的声音也几乎悄不可闻:
“还……”
“什么?”那人急切地问道:“楚楚,你在说什么?”
“还给我。”楚昱道:“把它还给我……”
那人顷刻间呼吸一窒,半晌才僵硬地道:“没了……已经没了,我已经把它扔了……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良久的静默过去,楚昱终是轻轻喟叹了一声,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像是看着那人又像是在看着远方,只听他轻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是波澜不惊吗……?”
“……”
“呵呵,旁人总将这种平静理解为超脱凡俗……但其实不是。”他虚弱一笑,道:“我并没有他们所认为的那么清高,我也一样是个会沉溺于权力和欲望的俗人,所谓的波澜不惊,只不过是因为我活得太久了……”
他咳嗽两声,在身上人担忧的目光中继续道:“久到我可以轻易摆出山峙渊渟的姿态去掩盖一切躁动……但其实在我年轻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呵……你可能想象不到吧?——我那时候一无所有,却又偏偏傲世轻物,暴躁地恨不能将所有看轻我的人都踩在脚下,而我也确实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