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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巨大的树冠直插云霄,斑驳陆离的树影摇摇曳曳,庇荫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端坐在此,他低垂着头,手指缓缓抚过琴弦,透过重重树叶遮挡的黯淡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安宁,让人见之便不由心驰神往。
而这时,幽幽的声音从微风中传来,打断了和谐的琴音,它开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山外的世间明明如此险恶,那些妖怪却还要奋不顾身的前往呢?就安静的扎根在某个地方不好吗?就比如穹屠山,这里有妖怪修炼所需的浓郁灵气,也远离尘世纷扰……”
琴音“嗡”地一声戛然而止,树下的人将手缓缓按在琴弦上,眼底似有什么东西游离了片刻,半晌后,才张口轻声喟叹道:
“我……无法探知别人的想法,阿紫,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并不是每一种生灵都像树木一样,只需扎根在他喜欢的土壤里就能成活,乃至此后不论寒来暑往,他都可以孤身面对——因为世间拥有喜怒哀乐的生灵,多数都是需要各种各样的牵挂来维系自己生命的,如果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话,那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憔悴、枯萎。”
“就像树木不能缺少水源那样,任何人都不能抛却有他情感所牵挂的地方,所以他们无论离开那地方多久,最后都总是要回去。”
他话落,之前发问的那道声音便在他身侧萦绕了一圈,略不甘心地问道:“就连你……也是一样吗?”
“对,我也一样,阿紫,在穹屠山顶望不见的远方,也亦有我的牵挂。”抚琴人抬起头,清澈的眼底恍惚映着浮光掠影:“所以我早晚也要回到那里。”
回?回到哪里?在山外的广阔天地,在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吗?
为什么不能永远留下来?
难道我就不是你的牵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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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腔中蔓延的甜腥味道,顷刻间叫重苍猛然惊醒,他从那温热的触感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倏然让他瞳孔紧缩——被扯开的衣襟,和暴露在外的大片雪白肌肤,以及在那其上流淌的鲜红血液。
楚昱在他身下喘着粗气,看起来颇经受过一番抵死挣扎,他正隐忍地偏着头,刚察觉出重苍的压制略有松动,便立即抽出手来,捂住颈侧被咬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将自身精气缓缓滋润进去,直到其全部愈合,便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头来,目露憎恶地盯着重苍。
“你………”重苍的表情微愕,划过心底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抬手遮住那双带有恨意的眼睛,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电光火石间,楚昱的身形就忽然乍起,右掌间骤然爆射出刺眼的白芒,兜头就向重苍击去。
如此近的距离,纵使重苍境界通玄,也未必能及时反应过来,更何况他意识刚从混沌的深湖之底挣脱,此刻还有依然存留有几分僵硬的迟钝,所以登时便被那炽烈的白芒笼罩了视线,下一瞬神识中就如遭一记重锤般头痛欲裂,无数烟火都仿佛在他脑中轰然炸开,逼得他连连退出三尺远,甚至脚步踉跄了两下,才堪堪稳下身形来。
他捂着头侧的手背青筋直爆,开口的语调也带着一丝紊乱,呵斥道:“楚昱……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楚昱扶着石桌站起身,单手向上扯了一下自己散乱的衣襟,道:“就如你所说,我楚昱即使没宁折不弯的气节……但也绝不会自甘堕落到任人糟践!”
神识中残余的刺痛还在不停作祟,重苍眉心紧锁,太阳穴的不断跳突也在影响着他此刻的正常思考,种种伤痛叠加在一起,逐渐酝酿成一锅沸腾的开水——他本应该对楚昱的话语嗤之以鼻,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沉静面孔来,对其冷漠以对……可在那股莫名烦躁不堪的情绪牵引下,他却是倏然吼出一声连自己都无法置信的反驳:“我从未糟践过你!我只是想……想……”
他霎时失语,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只徒留缕缕狰狞在发白的面色上。
楚昱被他骤然爆发的怒意惊得后退了一步,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如此暴烈又焦躁不安的情绪简直不像是重苍所能发出的,他明明应当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任凭怎样的狂风骤雨都能淡然置之的——可现在他却像一只被本能支配的野兽,恣意放纵着自己的暴戾。
这种感觉让楚昱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就好像他曾经在某处见过这场景似的,未知的恐惧就像一株藤蔓,缓缓爬满楚昱的心墙,楚昱分不清那种恐惧是来自眼前的场景,还是重苍给他打下的烙印,只是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催促他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迅速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黑玉葫芦,在感知到阿紫的气息还在里面后,楚昱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奔下阶梯,期间从未回头看过重苍一眼,就一口气扑到结界边缘,青门瞬间浮现在虚空中,楚昱将其一把推开,而就在迈出大门的瞬间,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在这一瞬间与那双暗藏隐忍的眼睛遥遥对视,心底蓦然一震,还未等他从中挖掘出更深的含义,青门的轮廓就在下一刻倏然烟消云散。
不过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身置在昏暗的长廊中,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眼前的地板上,让他所有被麻痹的感官都顷刻回炉。
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却没有任何身影追出来,楚昱怔愣地望向长廊尽头的黑暗处,耳边却不断地响起重苍伏在他脖颈时,那如同入魔般的呢喃,那一声声质问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魇,突然便叫楚昱浑身发冷,甚至连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在他内心深处本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最后到嘴边都化作一句道尽迷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