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仙君的至亲啊?他会信这是一场骗局吗?
骗他舍生取义,与他这个臭名昭著的恶鬼相斗。
徐晏不敢。
他只能日夜惶恐,日夜索取,企图得到一丝一毫的慰藉。
但木已成舟,他逐渐不再恐惧这段白丝,反而时常聆听,已警醒自己,千万不能让仙君知晓。
为此,他必须争,必须夺,必须将六界牢牢控制在他掌中。
纸包不住火,仙君终究还是知晓了。
——“徐晏,上灵台坍塌和你有关吗?”
他多想摇头,多想告诉仙君,他没有。
可他偏偏就是动了。
——“徐晏,你没有心的吗?”
——“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仙君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不会再错了……
——“那谁给我一次机会呢?”
——“谁让我的仙君活过来呢!”
徐晏终于崩开了厚重的外壳,他靠着乌蓬船上,痛哭出声,谁又能让他的仙君活过来呢……
他只是做错了一次,就永远失去了他的仙君。
为什么……为什么啊!
徐晏也想质问老天,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条生路!
——“神裔游梦,以血脉魂魄为祭,封印鬼城,永世不破!”
直到这身誓言想起,他才从魔怔中抽回一丝理智。
不对。
不可能……
若是月老想害他,早可以在那时便将一切告诉仙君,为何要特地给他留一段信。
那必然是替仙君着想的……
又岂会将封印之法告知仙君……
是谁,是谁在作祟!
徐晏的眼睛变得猩红。
而这时,他体内传来一个亘古沧桑的声音。
“徐晏,我能救游梦。”
他不该信的,他是世间极恶相,最知晓如何蛊惑人心。
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骗局。
却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是谁?”
“天道。”天道潜入他识海,让他看见自己流光溢彩的仙骨,那一段属于沈临鱼的仙骨,“徐晏,得了仙骨,你已经是神仙命格了,自能听到天意。”
“那道封印是你给仙君的。”徐晏笃定。
“是……”天道叹息,“神仙不该生情,剑仙月老不该动恻隐之心,放过游梦,无极天就白白牺牲了……”
徐晏神色如癫似疯,“你是哪里的狂徒!竟敢冒充天道插手人间事!”
徐晏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是狠上加狠,识海内的灵力如海啸,与那一卷破竹简斗的你死我活。
末了,竹简四分五裂,苟延残喘,挤出句,“你不想救游梦了吗!”
徐晏才停了下来,威胁道:“甭管你是天道,是九天玄雷,是上古原神,胆敢给我耍花样,我都要你神魂寂灭,不得超生!”
天道气的吹胡子瞪眼,他自打有意识以来,万万年的生涯,哪个神仙见他不是毕恭毕敬,头一次见这种刺头,真想几道雷下来劈死他算了。
但眼下有求于人,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他继续道:“神鬼仙妖魔人,鬼族本就不应存在于天地,而今灵气匮乏,物竞天择,只余人族一脉,却要被尔等厉鬼反噬,逆天而行,必有天谴!”
“什么天谴。”
“不知道……许是天地重归混沌……”
徐晏道:“你即是天道,顺应天理,混沌是否,与你何干?”
“我有私心。”
天道展开了竹简,几排断了,几排空了,都是徐晏造得孽。虽然不美观,但也能看见沧海桑田,从天地伊始,先神陨落,到王朝迭代,仙魔相斗,那一幕幕动人心魄,一幕幕让人热血,是数万万年的花开花落,才成就如今这一片瑰丽的天地。
要付诸一旦吗?
“我舍不得。”天道卷了起来,目光深远,“这是我最好的作品。”
也是他最不舍的尘世。
有贪嗔痴恨,也有爱善真美;有刺骨寒夜,也有星河长明;有随波逐流,也有九死未悔……
这样生动鲜活的尘世。
徐晏终是松动了,问它:“你如何救?”
“仙骨。”天道说:“只要有你身上仙骨,他便不会死。”
徐晏垂首。
“好,我做。”
于是他只身跳入忘川。
孟婆惊呼!
但他已经听不见了,五感丧失,蚀骨之痛腐蚀着他的神魂,浑身皮肉已成焦土,他还是不死心的一路下沉,他一定要找到……
他已经失去一次了,绝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仙君……
他的仙骨都染上了些许墨色,支撑不了多久了……
仙君……
他咬牙往前游动,不能昏迷,一定要把仙君带回来!
神魂只在崩坍的一线之间,他终于看到了一抹红,绽放在漆黑一片的忘川河底。
那朵彼岸花……
他终于找到了。
“鬼修不靠天地灵力修行,只要鬼气不消亡,鬼界便不会受影响。”
“万物皆有源,难道鬼气便无根吗?”
“有。”
“何处?”
“一个无人生还的地方。”
原来阿修罗的鬼气之源,就藏在深深的忘川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