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言看着街道两边的小摊档,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的情形,可是无论怎么想,始终没有半点记忆。
小时候父母眼里只有比她年长十岁的哥哥,甚至为了替哥哥筹钱娶妻而狠心将她卖入青楼,又怎会带她来闲逛?更别说为她买东西了。
她抬头望望身边的李靖阳,突然很希望自己真是一名六岁的孩童,而他是她的亲爹。
见徒儿的小手紧紧拽着自己,李靖阳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一趟是来对了。
“师父,我想要那个。”书言突然指着一个金鱼风筝说道。
她想起来,小时候每到春天,隔壁那对兄妹就会在院子里放风筝,各种各样的都有,有一次一个金鱼风筝落到了他们这边,她捡起来想要放,却被哥哥骂了一顿,风筝也被送了回去,让她失落了好久。
然而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有银子吗?
李靖阳飞升太久,估计不记得凡人界是用银子而非灵石的,如果他掏灵石给人家,会不会被当做疯子?
正想说自己不要了,李靖阳却已经将风筝拿了过来,并随手从怀里一掏,掏出一串铜钱,问摊主:“怎么卖?”
“两个铜钱。”摊主答道。
李靖阳付了钱,一手拿着风筝,一手牵着书言:“待会儿再出城放风筝,我们继续逛。”
“师父,你哪里来的钱?”书言奇怪。
李靖阳轻描淡写地扔下四个字:“劫富济贫。”
书言:“……”
她觉得更有可能是顺手牵羊。
“徒儿,为师有的是钱,今天你想买什么都行。”李靖阳十分豪气。
既然做师父的这么说了,书言也就不跟他客气了,一路走一路买,不一会儿,师徒俩的手里便塞满了各种小玩意儿。书言起了童心,一样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那些小玩意儿并非真的那么好玩,只是她小时候一直渴望却不可得,因此有一种别样的情怀。每个都玩了一遍之后,还舍不得扔,全都收进了储物袋中。
“徒儿,走,吃东西!”李靖阳带着她往小食街走去。
书言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连饭都吃不饱,那些可口的糕点自然从未尝过,虽说她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但仍是被吃食的香味引诱,敞开肚子大吃了一通。
李靖阳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慈爱,仿佛她是自己的小女儿,让他忍不住去疼爱。
如果当初带她离开青楼的不是她的义父,而是他,又或者后来她义父去世的时候,他们便相遇,那么她便不用在雾霭峰艰难度日。
一想到这点,他就对止水真君充满了愤怒,若非看在莱烨天君的份上,以他的性格,非要教训他不可。
“师父,我好饱啊。”小书言摸了摸已经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嘟起嘴巴,“还以为自己能随便吃呢。”
她的脸上带着孩童的天真,说话的语气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李靖阳第一次见她如此,不由得想,干脆让她永远这么大算了。
“徒儿,刚买的都买了,刚吃的都吃了,接下来我们去乐一乐。”李靖阳指了指城西的方向,“那边有不少杂耍,走,过去玩玩。”
书言的眼神猛地一黯,随即又恢复正常,主动牵起李靖阳的手:“师父,我们走。”
她一路都低着头,任由李靖阳带路,直到后者问道:“地上有钱?”她这才微微抬起头来。
一抬头,便见到一座破败的青砖瓦房。围墙很矮,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缺口。大门上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透过门缝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杂草丛生的景象。
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原来这些年他们过得并不好吗?
第82章 最后牵绊
“徒儿?”李靖阳转头看着她。
“师父,我可以过去看看吗?”她指了指那边的房子。
“当然可以,不过那里有什么好看?”
“那里……”书言的眼眶突然湿润了,“是我曾经的家。”
虽然她离开的时候才六岁,可是“家”这个词在她心中的分量太重,重到她在青楼的那一年,每天半夜都会朝着它的方向哭泣。
“那就去看看。”李靖阳带着她往那边走去。
“师父,你有隐身符吗?我不想他们看到我。”书言咬着嘴唇。
父母好像从来就没喜欢过她,他们所有的爱都给了哥哥,她以前想不明白,后来终于懂了。在父母眼里,她迟早会出嫁,是别人家的人,就算对她再好,她也不能奉养他们终老,只有儿子才是靠得住的。
李靖阳并没有用隐身符,凭他的修为,想要带着小徒儿隐身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两人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书言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院子里。
东厢房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书言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一位老人躺在床上,正在捂着嘴咳嗽,床前坐着一位老太太,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双手不停地颤抖,药几乎要被抖得洒出来。
“来,再喝一点。”老太太沙哑着声音说道。
书言倚在门框上,双手紧紧地交握着。
十一年未见,他们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已垂垂老矣。密密麻麻的皱纹和佝偻的身形,昭示着岁月的侵蚀和生活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