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塞万提斯先生环顾一圈,摇头道:“要是早知道都是你们这些小年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您还年轻着呢。何况今天这样的事情,正需要您这样的人物才能压得住。”王尔德笑了两声,也不放开凡尔纳,就这么搭着他的肩膀,花蝴蝶似的跟大厅里其他人打起招呼。
凡尔纳这才发现,他们短短几句交谈的时间里,大厅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几个人,却并不贸然加入他们的对话,有的站在一起低语着什么,有的不远不近独自观望着局势。
只有一个年轻人主动走了过来,颇为尊敬地称呼王尔德为“长官”,又向黑发青年颔首致意,“许久未见,海涅先生,很高兴看到您一切安好。”
海涅——黑发的瘦高青年依然板着脸,身体如紧绷的弓弦,“夜安,奥威尔。”
“我说乔治啊,”王尔德拍了拍奥威尔的肩膀,又去扯他的脸颊,“别这么严肃,难得跟老朋友们齐聚一堂,不应该高兴点吗?”
“您说的是。”乔治一板一眼地回答,嘴角象征性地往上扯了扯,看向被王尔德揽住的凡尔纳,“乔治·奥威尔,你是——?”
凡尔纳讷讷无言,突然说不出话来。他仿佛误入了万神殿中的凡人,只能如小鹌鹑似的在王尔德手臂下瑟缩,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好了,你们吓到他了。”在场唯一的女性把凡尔纳从王尔德手上解救下来,她梳着发髻,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看起来亲切又端庄,像是贵族家里的小姐。
凡尔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忍不住有些脸颊发烫。
“赞美您的善心,亲爱的拉格洛夫小姐。”王尔德耸耸肩,并不做什么争辩,视线落在满脸写着无措惊慌的少年身上,又说道,“不过,大家应该也都很想知道你是谁——或者说,就是你将我们邀请至此?”
他说得随意又轻佻,原本放松悠然的气氛却骤然紧张起来,空气里仿佛一瞬间凝结出无数把锐利的刀剑,架在凡尔纳颈侧又抵在他眼前,叫他双腿发软,感觉皮肤已经被划破了一般刺痛起来。
“咳咳。”独自站在一边的棕发青年清了清嗓子,“既然王尔德先生这么说,我猜大家应该都收到了那封……”他纠结了一下该用什么措辞,最后大大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封相当有趣的邀请函。”
他的语气活泼俏皮,脸颊还有点讨人喜欢的可爱婴儿肥,偏偏在场所有人都距离他好几步远,就差在脸上写上“不要过来啊”几个大字。
“我想,这最好不是你的什么‘惊喜礼物’?”海涅冷着脸,一字一顿地念着对方的名字,“欧·亨利先生。”
“您把我想得也太厉害了吧,海涅先生。”欧·亨利一脸无辜又委屈的样子,“如果我有这个本事,可绝对不会选这么无聊的场景——何况我还跟诸位隔着大西洋呢。”
他举起手,信誓旦旦地发誓自己入睡前还在亚马孙雨林里数星星,距离欧洲十万八千里,就是他想给大家的生活增添点小惊喜也鞭长莫及。
“而且我也很好奇是怎么找到我的,那可是连拉格洛夫小姐的【尼尔斯】都说不定要迷路的鬼地方。”
欧·亨利看了看王尔德,更加愉快地感叹道:“我想王尔德先生应该更加好奇?要是被英国政府知道您居然有‘那种’念头,那可真是——哇哦!”
他光是想象一下英国政府会有的反应,就已经忍不住要嘴角疯狂上扬了。
要知道王尔德的异能力【道林格雷的画像】,可是能将画中人的状态固定在作画时期,并代替其承担伤害病痛乃至衰老等一切负面影响,堪称bug级的辅助能力。
哪怕画作受伤多了会自然损坏,也只需要再画一张续上就行,除非画作被外力破坏不然不会反噬画中人,基本相当于给人续了第二条命,因此英国政府看王尔德比看眼珠子还紧。
别看王尔德在这里跟朵交际花似的和谁都能说上话,欧·亨利去英国出任务的时候可是见到过他的住处——一幢有着小花园的二层别墅,里面遍布陷阱处处杀机,里三层外三层被守卫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哪怕花园里依照着王尔德的喜好种满了玫瑰,从任何一扇窗户向外眺望都能看到森林湖泊清新怡人的自然风光;即便里面所有吃的用的都极尽奢侈,富丽堂皇珍宝无数,华美如国王的宫殿……
但不论如何装点修饰,也依然改变不了那是一个冰冷囚牢的事实。
事实上除了乔治·奥威尔这个联络员之外,王尔德只在情报里见到过其他人的照片,其他人也同样只见到过情报里王尔德的照片,并且还不是现在这个青年版本,是他被英国政府带走之前,尚且稚嫩年少的孩童模样。
王尔德轻叹:“没办法呀,我也想偶尔尝试一下画画之外的娱乐项目嘛。”他又用同样的语气反击了欧·亨利,“要是被美国政府知道他们的首席情报官居然也想着……啊,这大概就跟您常说的那句话一样,绝对会是个超棒的‘惊喜’呢。”
——凡尔纳忽然注意到,王尔德虽然在微笑着,眼睛却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像两块美丽坚硬的蓝宝石,不带有丝毫人类应该有的情感。
他因为这个发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向对自己释放善意的拉格洛夫小姐靠近,拉格洛夫小姐摸了摸他的头发作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