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殿里自然不会随意存放普通仙童的衣袍。
那这件衣袍的主人只可能是……墨羽了。
也是,怕也只有墨羽天族太子的身份,才可能用如此昂贵的面料裁制仙袍了。
被沐浴珠这么一冲洗,后背的诫鞭伤痕又开始叫嚣起来。昭昭咬牙,看着这与自己平日穿衣风格十分不符的仙袍颜色,不着边际想,他这便宜师兄,还真是和便宜师父的品味一模一样。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便宜师父依旧四海八荒的寻药,不肯放弃任何一丝放弃墨羽的希望。
昭昭有些羡慕墨羽。
有这样一位疼爱他、将他放在心尖上的师父。
当然,昭昭也不是那么羡慕墨羽。
因为他也有过疼爱自己的师父。只不过,师父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悲欢离合是人世常态,暂时离开他了而已。
虽然现在的便宜师父不怎么喜欢他,大约也瞧不上他的出身,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慰藉,替身,一个寄托思念的工具养在身边,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也没想一直赖着别人的师父。
如果有一天墨羽真的醒了,他又变得足够强大,足以自保,他也会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师父的。
昭昭旋即又想,他穿上墨羽的衣袍,会不会更像墨羽。待会儿便宜师父会不会一个恍惚,就心软绕过他这遭。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墨羽究竟长什么样。
墨羽一直躺在禁殿里,而禁殿除了长渊、司药星君和偶尔来探望爱子的天君天后,是严禁其他人出入的,包括他。
“师尊。”
毕竟穿着别人的衣服,昭昭有些别扭的走到殿中。
长渊本屈膝坐在榻上翻看昭昭早上交的那叠课业,闻言抬头,就见少年穿着那件玄色仙袍,乖乖静静站在殿中,原本束成马尾的乌发被沐浴珠冲散,此刻披散着,湿哒哒贴在两颊和颈窝上。
眼尾那粒小痣沾了水汽,红得灼眼。
乍一看,的确很像。
然那双湿漉漉犹如小鹿的眼睛,终是透出不一样的“芯”。
正如手中这份课业,表面看着相似,内力风骨却完全不同的字迹。这小东西,素来是个鬼心眼多,懂得讨好人的,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讨他欢心。
他也深知,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能练成这等火候已经不容易。
所以刚收到第一份用这样笔迹写就的课业是,长渊还小小惊讶了一下。旋即冷笑,这小东西,为达目的向来可以不择手段,当初为了拜他为师,用那张小脸算计他,甚至可以不顾性命引魔物入体,如今仅是练个字,对他而言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师尊。”
少年又软软糯糯的唤了声,带着撒娇的意味。
长渊回过神,挑眉道:“功课本君检查过了,大体还行,不过,本君好久没试过你如今的修为了,不如趁今日,一道检查了吧。”
他长袖一拂,半空便出现一柄散发着纯白仙气的白玉镇尺。
那是一十四州专用来测试弟子仙元的玉尺。昭昭眸色微变,他想好了一百种撒娇讨饶的方法,却万没料到,长渊既没有问他为何晚归,也没有追究他为何损毁了仙袍,竟一开口就要测试他修为。
他今日因为杀了只大妖兽,仙元一跃蹦至九阶,若让长渊知道,必会心生怀疑。虽然用妖兽试炼是仙族常有的事,可入禁地却是明令禁止的。
要是让长渊知道他在禁地里炼了一年之久,便宜师父会不会直接打断他腿。
而且长渊素来不喜他靠耍手段或用捷径来修炼,每回发现他偷练符术之类的“旁门左道”,都要罚他鞭子。
玉尺携着温柔的光芒,慢慢罩至少年头顶。
不行。
不能测啊。
昭昭攥紧拳,急得不行,眼瞧那玉尺就要落下,没入他体内,去探他仙元,实在没办法了,索性两眼一闭,软软往地上倒去。
玉尺果然停滞,悬在半空。
用玉尺法测仙元,必须要是弟子仙元充沛、体力充足、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否则可能伤及弟子内府。
长渊皱眉,考量片刻,收起玉尺,问:“怎么了?”
“我……”
少年双眸发红,长睫含着水汽,可怜兮兮道:“师尊,我生病了。”
“能不能,能不能改日再测?”
长渊:“……”
又生病。
昭昭偷偷观察长渊反应,就知道自己装病装太多,成功装出了“狼来了”效应,便宜师父都已经不相信他的鬼话了。
“是真的。”
“我发烧了,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恐怕承受不住玉尺。”
“还有,还有疹子。我起了好多疹子。”
少年卷起袖口,露出雪白一截小臂。上面星星点点,全是红色小疹。
证物在前,长渊神色果然变了些。
他一直都知道这小东西身娇体贵,尤其是那身莹白如玉的肌肤,罚个诫鞭都能罚出“重伤难起”“病入膏肓”的效果。
“怎么回事?”
昭昭自然不能说是受了潮气过敏了,那样既显得娇贵太过,又缺乏严重性,于是顶着湿漉漉眼眸,委屈道:“今日上课时,不小心被符咒误伤的。”
那必然不能是自己符咒。
而是其他人的符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