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我们谈论的那个Archer吗?”贞德似乎发现了什么,举起手指对两人问道。
不远处的迦太基城墙之上,灵巧地跃下了一道淡灰色的阴影,那道阴影就如同快速游动的毒蛇,直接窜进了正在朝城墙推进的士兵方阵,随后,孤寂而沉闷的迦太基城前便热闹了起来,那道影子用宽大的斗篷遮盖自己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细节,他的武器是一把宽大夸张的弩,看那沉甸甸的分量,倒更像是某种近现代的机械弩。
“走吧。”江峰朝着贞德招招手:“我们去试探他一下,毕竟我们现在,算是罗马这边的雇佣兵,总要有点成绩比较好。”
第五章
时间略微向前倒退,来到攻城战尚未发生,天穹那端刚刚发亮的时刻,一场小小的对峙僵持,正在迦太基城内发生。
迦太基城外环城区的神庙,在和平与繁荣仍然是迦太基城常客的时代,这里曾经行人如织人声鼎沸,辉煌的神像高高矗立于此,就如同迦太基这个文明本身的浓缩,但如今,此地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对于神灵的纯洁坚定信仰,在迦太基城遭到罗马军队围困之时,就已经损失大半,信仰的神灵不曾响应他们的呼唤,现在的神庙更多地被用来当作临时病院,伤员们在宽阔的大厅中休息,以确保能随时响应指挥官发出的号召,离开病床投入战斗,而在神庙后方的某个房间之前,正有两人互不相让。
指挥官是个满头白发混杂的中年男人,他本来早已经从鲜血淋漓的战场和军队上退役下来,他本来应该在豪华的宅邸中被子孙环绕,享受着忠诚奴隶的服侍,他本来没必要在此刻不断地奔赴险境在前线指挥,但罗马军队的入侵打破了一切宁静,指挥官的儿子与孙子,在战场上被罗马人杀死,他现在是这个家族唯一的男性,危如累卵的局势已经不再允许他继续安心养老了,更何况,弑杀亲族的血仇向来不容遗忘,指挥官绝不允许自己缺席与血仇的战争。
他的长子,那个向来沉稳的男人,在抵抗罗马军队向迦太基推进的过程中,率领部队向那些残虐的恶徒发起突击,但却在战斗中被罗马人用长矛刺穿头颅而死,他的次子,一个性格有些莽撞和暴躁,总是让他感到担忧的家伙,因被罗马人俘虏后拒绝投降,而被活生生烧死,他的幼子和他的两个挚爱的孙子,都死在了迦太基的城墙之前,一族的血仇已经如同熊熊的火炉,将指挥官的心灵锻造到如同钢铁,仇恨与愤怒已经不再如火焰沸腾,而是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被铸造为组成他灵魂的基石和根源。
为了毁灭罗马人,他将不遗余力,他一切的行动和斗志,无不向迦太基人彰显着这份决意。
但此时,却有人正阻拦在指挥官面前,以强烈的意志拒绝着指挥官的命令,那是一位同样身材魁梧面色坚毅的中年男人,他留着干脆爽朗的粗暴平头,脸上戴着与时代不相符合的小小眼镜,一把沉重宽大到如同重装枪械般的弩,被这名中年男人背在身后,如果说指挥官的气质如同火塑的冰冷钢铁,那么他的气质就如同自然生长的经年巨树,平缓温和但坚决果断,散发着柔和与安心的沉稳,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对他产生信赖与依靠的心情。
“呼……指挥官阁下啊,我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的御主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是不涉足任何危险境况的安全环境。”背着弩的中年男人长长地叹息一声,他厌恶那些依仗权势肆意妄为的无能头领,但面对眼前这名暴怒的父亲,中年男人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提起敌意,他可以感受到指挥官心中已经凝固的仇恨,也能感受到指挥官为了取胜不顾一切的决心,同样作为父亲的他,微妙地可以对指挥官感同身受:“就算她获得了神祗的庇护,但那终究并非与生俱来的才能,而是被动赋予,投掷生命才换取而来的奇迹,她继续逼迫自己的话,突然死掉都不奇怪。”
“那又如何,她是被神选中的少女,在获得了神祗的恩赐之后,她的生命就不再属于她了,而是属于整个迦太基,属于每个迦太基人,现在迦太基需要她燃烧自己的生命,来协助我完成一次对罗马军队的突袭。”指挥官的话语冷酷而漠然,就仿佛一座沉睡在雪山深处,被厚厚大雪覆盖的冰雕:“使者啊,我知道你总是保有古怪的道德标准,女人?小孩?如果迦太基城被攻破,那些野兽般的罗马人可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只会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破坏掠夺,若是我,必然不会在此时袖手旁观。”
“哎哟哟……”中年男人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脸颊,他清楚眼前指挥官的决意和真切,如果被选中的真是他,恐怕指挥官会彻底投身战场,他就是这样一个内外如一的铁疙瘩,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很不擅长对付眼前的男人,恶徒和坏蛋可以用暴力威胁来解决,暴怒的好人则几乎没人可以阻挡:“这可真是……”
“Archer,为指挥官让路吧。”轻柔的声音从中年男人身后的房间中传来:“我没问题,我已经休息得非常好了。”
“唉,好吧。”Archer叹息着摇晃脑袋,但终究从指挥官的面前退开:“果然,我对成熟过头的小孩很无力啊,小孩子应该任性自由的活着,而不是像个大人一样,满脑子担忧和责任。”
“早安,星之女狄多阁下。”指挥官没有理会唉声叹气的Archer,他直接大踏步走进了房间,那刀锋般的目光,冷酷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懒洋洋瘫坐在房间角落,怀中抱着那把古怪长而薄刀刃的高大女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指挥官的笑容,她脸上扯出狰狞笑容朝着指挥官招了招手,指挥官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厌烦的哼声,就算是神祗派遣而来的使者,他也讨厌这个自高自大疯疯癫癫的家伙,随后,指挥官将视线投向房间的另一侧,一张临时搭建起来的床上,他此行的目标正倚坐着床铺的靠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