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是摇晃的,织田作之助感觉手心抓着的人就像暴风雨中的一面风筝,仅有末尾一端被他倔强地拉在手里,系在栏杆上,然而一旦线断了,那风筝就会从他掌心脱离,坠下去,而后彻底被风暴碾碎。
可即使如此,对方看起来也像是并不在意似的,甚至抬着头对他微微笑了起来——虽然说出来的话其实并不能够令人愉悦。
“抱歉,织田作。”
他的目光从织田作之助的脸上滑落到手臂上,“我知道,你拉不上去我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他落下来的高度,要被接住,伸出手的那个人要承担多么大的痛苦。
恐怕目前对方的手臂,不是断了,就是已经脱臼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拉上去一个同样受伤的他,实在太难了。
所以在跳下来之前,他就压根没有想过再次回到这艘邮轮的甲板上,只是织田作之助……永远在他意料之外。
“太宰……”织田作之助像是在绷着什么情绪一样,自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在等你……”
手腕被人抓住的地方仿佛箍着一层铁圈,对方抓的太紧,以至于尽管整条手臂都像是麻木了,太宰治还是能感受到手腕那里传来的疼痛。
对方就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向他传达着自身如今的情绪。
“……”太宰治的笑容淡了下来,声音也放轻了些许,“抱歉,我失约了——但是,我答应你,这一次我一定会回来的,在那之前,你先帮我保管一下这个好不好?”
他将另一只手抬起来,那枚过分熟悉的御守便出现在织田作之助的眼前。
在对方用尽全力地想要将手里拿着的御守推到他的掌心中、从而借此推开他的手时,织田作之助咬牙答道:“不。”
织田作之助很少拒绝太宰治,甚至可以说,他几乎从未在太宰治明显坚持的事情上拒绝过他,就连对方频繁地自杀、频繁地说着想要离开的话的时候,他也从没有做出什么劝阻的行为来。
因为他从来都认为太宰治拥有自己决断的能力,而他也一直认为,尽管太宰治认为死亡才是自己应有的归宿,但他其实是不想死的。
可在这个时候,他却不可遏制地产生了,如果他现在放手,他或许会永远失去面前这个人的恐慌。
毫无来由的直觉——而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织田作之助的额角迸出青筋,可掌心中抓住的人仍旧在一点一点往下落,“太宰……你不能,就这么把它扔还给我……”
“我不是想还给你……”
太宰治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可他紧接着意识到,其实这种事织田作之助也明白,他们都明白,只是对方不想放手罢了。
太宰治有些无奈:“织田作,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样,在这句话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整艘邮轮再次迎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晃荡,随后,这艘曾环游过全球的“和平”号邮轮,如被震碎的豆腐一般,完全崩塌了。
风筝的线在晃荡中脱离了系着的栏杆,太宰治向下坠落,面上是意料之中的坦然。
但这份平淡根本没有维持到他落入水中,因为紧接着,他就看到那个原本拉着线的人,突然翻过栏杆,也跳了下来。
太宰治终于在这一刹那,变了脸色。
身体砸到海面之上传来一阵剧痛,可冲击都比不过跃入眼中的一抹红。
在失去意识之前,太宰治甚至分不清,那抹红色到底是那个人的发色,还是冲天而起的耀眼火光。
“哎呀呀——”
邮轮侧面的甲板上,悬空出现一件披风,旋即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却因为船身的动荡,在双脚落地的时候便踉跄起来,最后还是没能稳住身子,摔到了地上。
不远处的人走过来,面上装出来几分惊讶,“你可真是狼狈。”
果戈里擦了擦脸上的伤,又从披风里拽出来半截匕首——那是他在传送离开的过程中,泉镜花冲着他的心脏扔过来的,结果被他的披风卷了一半进来,断了。
果戈里看着手里的匕首,夸张地感叹道:“那三个孩子追得好紧啊,阿陀!你可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回他,而是压着自己的帽子抬头看去。
逐渐崩坏的邮轮上空,直升飞机呼啸着向下降落,狂风将蔓延到此处的热度吹散,在助长火势的同时,将两人的衣摆刮得猎猎作响。
果戈里从地上爬起来,兴奋道:“就这么走了吗!哈哈!那个大医生可还在邮轮上呢!”
直升机上的梯‖子放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闻言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前走去,“1458对于复活人体的研究成果没有得到天人五衰的认可,我们不用管他了。”
“哎呀呀真是冷酷无情啊!”果戈里看着对方的背影哈哈大笑,“不过——”
他双手叉腰,得意道:“这样才符合我们犯罪分子的身份嘛!哈哈哈哈哈!”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倒是果戈里跟着对方走了两步,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讶道:“阿陀!你的拐杖没了呀!”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愣,旋即点点头:“喔,还真是。”
“怎么说也是我从异能者富商手里给你抢来的,说丢就丢哇!不过幸好我可以传送,让我来看看,在不在周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