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塞,“我……”
林稚水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柿子挑软的捏,你被家里压迫惯了,不敢去违背他们的命令,而王员外在你的眼中,也可比肩天王老子,不敢惹,只有我,既非你亲属,又非多有权势,甚至,你心知肚明我会怜惜你的遭遇,会内疚自己来晚了一步,责怪我,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我没有!”血影凝聚成大手,一巴掌拍在地上,鲜艳的血手印昭示着女孩的怒火,“如果那王员外,还有我狠心的爹妈进了鬼蜮,我一定会生撕了他们!”
“他们是该千刀万剐。”
“你也是!”
对此,林稚水不置可否,只是站了起来,往女孩走去。长长的血刺从她身前浮现,尖端对着林稚水,对方也知道这无给他造成伤害,却依旧色厉内荏:“站住!你想做什么!”
鬼本就是至阴之物,林稚水越走近,就越觉得浑身冰凉,好像自己不是一个生魂,而是躺在冰柜里的尸体。可这并不能阻碍林稚水的脚步,血刺也不能。
鬼火照亮了血刺的尖端,漉着流光,似是风吹摇摆间,便有血珠泣下。
林稚水将胸膛抵了上去,刺尖戳着心口,看上去只要一用力,就能将他一串到底。
女孩如今完全摸不准他的做了,“你在装什么模作什么样?”她冷笑:“还是说,你准备不狡辩了?”
——那怎么可能,他是一定不会认罪的,尤其是在这种鬼地方,关乎身家性命的时候。
女孩笃定地想。
“他们该千刀万剐,你的命,是他们害的。”林稚水说,“但是,你说的对,我也有错。”
他朝前一步,血刺“噗”地刺进肉里——生魂虽是魂体,一应却按肉身来,血肉筋骨,五脏六腑,该有的都有。
“我错就错在,当时思虑不周,没能想起来王员外还会另外找人履行冥婚,事发后,除了讽刺他几句,气得他三尸神暴跳外,并未有其他作为。”林稚水诚恳地看着她,“我很抱歉。”
以林稚水潜意识对此事的态度,他不管往前走几步,血刺也只能够穿破他表皮那一层肉,连指甲盖大小的血都流不出来,然而,女孩似乎被刺激到了,血刺倏地缩了大半,林稚水便也前进了大半的路,离她越来越近。
“我向你保证。”少年的双眼清澈而诚挚:“出去后,我会向当今请求,将冥婚列入律中,但凡有行冥婚者,按杀人罪处。”
纵然并非所有人都是逼迫人命,有的办冥婚是真正去找恰好死亡的尸体,求一个心安,可为了杜绝黑心的家伙故意杀人来拿到冥婚的补偿,只能一刀切了。
女孩瞪着他,嘴巴抿得死死的,手也握紧了拳头,好像在抗拒什么——但是,更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林稚水瞧着她,抬起了手,把袖子一撸,露出劲瘦的小臂,“你要是很难受,我不介意你咬我的手。”
少年长身玉立,红衣比血色还艳丽,在鬼气阴森中,静立在她前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于受到无端指责的不满,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包容。
那包容似最锋利的战刀,挑开了固执的坚壳。
血色一点点褪去,女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蛊惑,慢腾腾地飘到林稚水的手臂前,垂下头去闻了闻,少年清冽的气息风一般拂来,她登时张嘴咬下去,“对不起……”
林稚水感觉到自己手臂似乎被滴上了一些液体。
女孩哽咽着,牙齿狠狠陷入肉里,“其实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她心里清楚,面前的少年有多无辜。正如他所说,举办冥婚的是王员外,贪图钱财把她送过去受死的是她的家人,他只是保护了自己的妹妹,而没有保护她而已,怨他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可是,鬼蜮本就一年开一次,而误入鬼蜮的人,如同凤毛麟角,王员外和她家人进来的概率极低,或许她投胎之前,都没机会为自己报仇。心中积满了愤恨与郁气,令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迁怒。
——她就是在无能狂怒中,找到了出气筒。
林稚水从不给自己找气受,可同时,他也绝不推卸责任。
少年低垂眼眸,看着似乎是被强行钉进棺材里,活生生憋死的小女孩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毛躁得翘起来的发丝给掌心带来痒意,手下的小孩本该是温热的生命,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凉。
林稚水另一只手的拳头握紧:“他们该死。我保证。”
那语气很重,重得仿佛掷地有声。
女孩眼圈一红。身后又冒出了血影,她的情绪无平静,血影便也再一次开启了乱舞状态,然而这次,却是彤缎那般飘柔,不小心擦碰到林稚水也是不痛不痒,比风刮还轻微。
“你如果……”她的身体化作一团团火苗,驱散了空气中的尸臭,“你如果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
火苗与第一缕鬼火相融,“咻”地将幽蓝变成了乳白。相应的,是第二缕鬼火更加荧荧发亮了。
第95章 白白净净
鬼火将阴影分割, 一块块布在砖石上,少年踏过去时,眼眸明明暗暗, 恰若星河。
第二道焰光更加荧蓝后,幽幽佛敌意从黑暗中阴森森地冒出,林稚水脚下忽地变作万丈深渊,一晃过去的光亮,照出了渊底一柄柄刀刃冰冷的金属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