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钢刀在空中划成了一道弧线,挑飞断手鬼魂的头颅。那脑袋在空中骨碌碌飞旋,渐化作黑烟散去。“斩首。”他凝重了脸色,“魂火之于他们,如同心脏之于常人,必须灭了魂火方能将他们消灭。”
展昭点头,手里的巨阙便往魂火所在的地方招呼过去。
逼得鬼魂破口大骂:“你也是鬼,居然帮灵体,还把自家命门说出来——我知道了,好一个狠辣歹毒的奸鬼,竟然想独吞灵体?”
少年哼笑:“五爷不仅要独吞,五爷咬他一口,他还不敢抽手。”
这一鬼一灵体配合起来,一时之间倒稳稳占了上风,刀光交杂剑影,整片战场扑飞着黑浓的鬼气,生生杀得其余鬼魂狼狈逃窜,比文人笔下描绘的讨击匪徒更要威风。
“五爷的刀可还锋利?”少年畅快大笑:“痛快!”
若问他是谁?陷空岛五义士,锦毛鼠白玉堂。
“五弟为何会在此?”展昭知晓白玉堂死在冲霄楼中,如今成鬼并不意外,但是,那也该是徘徊在《三侠五义》之中,而鬼蜮,是现实。
白玉堂瞪他:“还不是怪你。”
“怪我?”
“你说你这只猫儿怎么那么死心眼,五爷死了,那是五爷学艺不精,你心里愧疚什么,还觉得是你的错?这都什么毛病。”
这话一出,展昭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点头绪。
白玉堂确定了他的想法:“你一进来,心里有这么个想法——别管过去现在,总归出现过,我就被扯进这鬼地方了——来来来,现在是五爷当你的苦主,跟五爷打上一场,赢了输了,都算你过关。”
锦毛鼠对御猫称兄道弟,并不妨碍他心里还记挂着要赢这猫儿一次。
展昭对此并不担心,他深谙白玉堂的性格,只将林稚水做过的事情一说,再道出少年如今困境,便让急公好义的锦毛鼠拉着他纵身向前,“这事你为何不早说,走走走,此等义士,绝不能让他折在鬼魅伎俩中。”
白玉堂如今是鬼物,进入鬼蜮后如鱼得水,此地不对他设防,再兼脑子里被塞入不少信息,带着展昭如逛自家后花园,熟门熟路地绕过不少大鬼的地盘,每每见到落单的鬼物,在他们嚎一嗓子这里有灵体前,飞蝗石眼疾手快射出,击熄了鬼火。
“太慢了。”白玉堂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脸上带笑:“展兄,我们去盗几匹鬼马……”
他声音猛然一停,面带惊色地望去某个方向,“好快……”
展昭迷惑:“什么好快?”
白玉堂一击掌,笑道:“展兄不知,生人进入鬼蜮接受判决,鬼怪皆会收到讯息。林义士不到一炷香,竟已连过五关,好!我白玉堂最欣赏这等心智坚定的义士!”
展昭喜道:“看来,是我等白白忧心了。”
“他这般速其成,胜过天底下九成的人。早听闻活人若成功过了鬼路,有说不清的好处,说不得他会因祸得福。”白玉堂瞥了展昭一眼:“猫儿你若是后悔,五爷现在重新给你开鬼路,也不晚。”
展昭面露无奈:“五弟说笑了,展某心中尚记挂着林义士的安危,好处非某所愿。”
白玉堂这才暗笑,笑故友还是昔日模样,甚好甚好。
虽说林稚水将关卡过得飞快,展昭依然不能放心,与白玉堂一合计,咬牙盗了两匹鬼马,往林稚水闯关之处飞奔而去。
*
瞧着血影喷涌而来,似要将他置于死地,林稚水决定顺从直觉,平静地盘腿坐好,不做丝毫反击,仿佛将眼前景象当成他的幻觉。
血影潮水般将他覆盖,女孩的声声指责在他耳中凄厉地回响:“是你的错!如果你能多做一些,我就不会死了!”
林稚水视野已全染上红色,身体有些微不适,却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难道是虚张声势?
林稚水微微摇头。
女孩话语中的怨恨是实打实的,倘若有机会,她绝对不会吝啬用血手将他撕碎。所以……是有规则制止她,使她不能直接伤害他?
少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血影灼着他的皮肤,却也没比40℃热水烫上多少,女孩咬牙切齿,更多的血影放出,依旧无济于事。
“你这个伪君子!”她尖叫着:“瞧,你果然不把这当回事,你心里肯定想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妹妹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林稚水垂下眼,不动声色地等她嚷完,将话里的意思和血影奇怪的状态一结合,心里有了计较。
看来,鬼想要伤害他,是看他心里的想法——也有可能是更深刻的潜意识。
如果他心中觉得自己该千刀万剐,都是自己的错,那女孩自然而然便会成为他的苦主,苦主对他做什么,都符合规则。反之,他真心地不认可这罪该他负责,鬼怪就不能伤他。
再一细想,林稚水敲锤定音——就是潜意识!不然,只需要咬死不松口是自己的错,鬼怪就无伤人,那岂不是太过轻易了?
“你觉得都是我的错?”
女孩怒容满面:“难道不是吗?”
林稚水抬眼瞧着她:“家里需要冥婚的是王员外,将你卖出去的是你家里人,使你受此苦楚的是认为死人在地底也需要人作陪的思想,你不去怪他们,反而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