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雨宫翠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对面的罗神色纠结,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估摸着时间,往位于德岛中心的王宫方向看了一眼,依稀能够捕捉到建筑物的轮廓,随之意味深长地催促了一声。
“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
一颗明亮的星星拖着粗壮的慧尾从王宫中浮出,在岛上所有人惊奇的注视中冉冉爬升,笔直地飞到和云朵平齐的高度。
明星在瞬息的停滞之后整个炸开,化为成千上万的白色丝线,呈弧状落向德雷斯罗萨的四面八方,将整个岛屿笼罩其中,化为无人能够逃脱的牢笼。
这是多弗朗明哥的能力,招式名称十分形象——【鸟笼】。
一道道丝线精准地落在海岸的边缘,将罗和停泊在海中的潜艇分隔开。心知这对罗的“ROOM”无用,雨宫翠也不怎么担心,只是进一步催促他快点离开。
“喏,多弗已经发现了。”
白熊贝波在下面吓得嗷嗷叫,眼泪汪汪地催促船长快走。罗咬牙吼了一声“知道了!!”,脚步往潜艇的方向挪动,又咬着牙停下来,深深地看了身后笑眯眯的雨宫翠一眼。
“如果这是多弗朗明哥那个混蛋的计划,你之前也明明在配合他。所以,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
为什么?
一开始,我只是想离开这座岛而已,像有所预感的家猫挣扎着藏起自己,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默默死去。
因为不记得你,所以可以不在乎你的感受。
但是,对于明知即将遭到报复却毫不在乎、笑着说“我才不想后悔”的哥哥,要如何狠下心做出那样的举措?
完美的计划,放弃了;写定的结局,撕毁了。雨宫翠微笑着垂下眼睫,说话的态度依旧毫不留情,没好气地放着嘲讽。
“白痴吗你是,居然问这种问题。我们家族的内部矛盾,没理由告诉你吧?快走快走,一会儿多弗就来了,别留在这里给我添麻烦啊。”
明明看出了他的敷衍,但罗并没有追问,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喂,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大海上很有趣哦!”
“啰嗦。”
“好吧,我想也是。联系方式已经给你了,方便的时候来找我治病。关于要留在堂吉诃德家族这点,要反悔的话,我随时欢迎。”
“唔,我想是没有那一天了。”雨宫翠轻笑一声,“别唠叨了,磨磨蹭蹭的。”
半球形的领域终于展开,背着野太刀的青年嘴唇蠕动,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化为干巴巴的简短叮嘱。
“保重。”
“你也是。”
一改之前那副辛辣的嘲讽态度,对方的回应放柔不少,显得温和而平静,“一路顺风。”
回到你自己的航道上去吧。
如此辽阔、如此绚烂的奇迹之海,从今往后,在这片大海上,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你了。
罗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张从半空中飘落的白纸。雨宫翠目送潜艇闭合舱门,迅疾无声地沉入水面之下,化为一片逐渐模糊的深色阴影,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他走了。
雨宫翠从衣兜里掏出注射完毕的针管,用力向前抛出,任由它被翻涌不息的海浪噗通一声吞没。
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被动了真怒的多弗朗明哥发动起来找人,靠着数量的优势,很快就察觉了失踪的最高干部的所在地。
原本正慢悠悠往回走的雨宫翠被从天而降的船长先生截住,虽然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抬头一看,对方的脸色阴沉到快要滴下水来,原本就理亏的雨宫翠不由得怂了。
“抱歉啊,多弗。”他的声音细到勉强能被捕捉到,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医生被我赶走了。”
男人难以置信地一滞,紧接着额角青筋突起,显然已经转为暴怒,吐字却格外缓慢而平静。
“你究竟在做什么?”
是认为他一定会用暴力手段留下罗,强迫后者为自己做不老手术,因此甚至不顾自身安危,急匆匆地把那个家伙送走了吗?
更进一步讲,这些年来提及兄弟时的茫然态度,也全部都是刻意的伪装?
雨宫翠看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但却无法做出解释。不管如何将先前的举动合理化,结果都是一样的,这点彼此心知肚明——
缓慢倒数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四肢的关节处突然轻微一麻,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动作。被线所操控的雨宫翠驯顺地走到多弗身边,仰起面庞看着他。
“我以为不用对家人动用‘寄生线’,但你的所做作为,实在超出了忍受范围。”
堂吉诃德家族的船长紧盯着对方平静的面庞,只觉得胸腔中被无形的火焰所充斥,持续不断地灼烧着理智,“回去配合治疗,病好之后,我再和你算账。”
雨宫翠在心底暗自叹气,自觉坏消息最好一口气说完,于是被拦腰抱起的时候,以言语再次越过了对方那条已经被反复踩踏的底线。
“我不想回病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革命军送来的药品,你还记得吗?荷尔蒙果实能力者所制造的激素,名为‘治愈荷尔蒙’的那个?”
“以减损寿命为代价,取得暂时的超常自愈能力——”多弗朗明哥停住了脚步,以毫无波动的语气叙述着,“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