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且战且进,且进且退,难分上下之际,楚令羽大声喝道:“衡兄!将天道引至中心!”
二者眼底心绪翻涌跌宕,似同时收紧,又瞬息倾泻。
衡瑶光握剑的手一顿,再行剑而来,刺挑拨下之间,已是剑如风轻,如电如雷,若雨般绵密。
天道以剑一一相抵,旋身翻袖间,竟尚有余力反手握剑,运掌相对。
衡瑶光横剑撤身,足下轻点,避开之时,亦不曾收敛锋锐,转而反身纵跃,剑锋一扫,堪堪擦过天道浑然难辨的侧脸。
“……瑶光,人心执念,总是你的弱点。”
那道被剑锋轻划,却留下印迹的血痕,将这看似未分胜负的局面划出一道天堑。
天道轻声叹息着,它抬手,毫无动容般将手中之剑轻易折断。
140.
风原本无声无息,刹那却急急如奔雷震耳。
天道折了剑,轻轻掸了下衣上不曾染上的尘埃。
他笑道:“这天下苍生,从不是你的弱点,你之软肋,往往就在你的手里,你的心里。”
藏得够深,那就罕逢敌手。
——“可你藏不住他,你注定要输的。”
天道一语落了音,掌间光华一闪,翻手下按,这整座突然飞起的阵法青山便骤然往下急坠。
只这般落下,绝非物归原主般好运。
在天道的规则加持之中,但凡这座山落入红尘,不仅生灵涂炭,阵法原本所汲取之脉息也将荡然无存。
衡瑶光心底一滞。
他几乎在顷刻间就想到了自己曾见过的那场幻境。
原来之所以为幻境,不过是因为混沌也曾预见这般情景。
去与不去,横亘心间,就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谌引在他手中,微微一颤。
剑脱手而去,自己出了鞘,他停在衡瑶光眼前片刻,然后下定了决心般,飞速朝着山外坠去。
三息后,整座山蓦然顿住。
天道再往下落掌,山也依旧纹丝不动。
天道眨了眨眼睛。
它轻声笑着,脸上浮现出一种早有预料般的神情。
这就在天道的预见之中,如宿命,避过逃过躲过放过,却无可自救。
天道问他:“它下去接住了,你……要去吗?“
应下这个问题的,只有衡瑶光渐行渐远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苍生:所以其实主角根本不在乎我们
非岭:这不是废话吗,他们一个凶剑,一个那什么,谁搭理这些,阻止天道等于拯救苍生,但阻止天道不是为了拯救苍生
苍生:那是为了什么
天道:为了和不公平的宿命对着干
天道:简而言之,为了和我对着干
非岭:说得对,谁要是认识以前的你,也会想和你对着干
天道:认识现在的我又怎么
非岭:你太能打了,懒得和你作对
天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非岭:那是,没看那边还趴着个快死的鹤西疾吗
天道:……
非岭:你怎么不说话啊,鹤西疾快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天道:…………
非岭:哟,这不是天道吗,几天不见,提起鹤西疾,你又拉了?
第74章 执念执之,百死不悔
141.
山底青苔纵横交错,叠影斑驳。
谌引将剑鞘立在山底之下。
不过几尺的距离,剑鞘纹丝不动,稳稳托住了这座青山。
身体的力量在寸寸瓦解。
越能托起,越觉得体内的神魂都在往躯壳之外逃离。
当真让人由上至下的泛冷。
衡瑶光落下来时,谌引抬了眼帘去看他。
天底下再没有如此浓重的赤红。
那些颜色映在衡瑶光的身上,将他的青丝白衣都衬得发红。
他们隔着剑鞘对望片晌。
谌引听到衡瑶光问:“你想做什么?”
142.
山底也隐隐有些风。
风吹过的地方,总带着些许寒凉。
落得满目的是穹苍绯赤,山底青苔上,也颤抖着生出一根新芽。
这个问题,谌引听罢。
风渐渐吹得更急。
谌引扯出个不太轻松的笑来:“……本座当然是想拦住天道。”
衡瑶光向他走近了两步。
他们依旧隔着那把剑鞘。
风吹得衣衫开始猎猎作响,他们却偏要执意在这剑鞘的两边对望。
衡瑶光的声音比这风还要冷:“天道自然有人可以拦住,并不需要你。”
谌引眼底水色潋滟。
他看向他,彼此沉默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
谌引说:“怎么能说不需要?你很需要,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谎言藏在千千万万年的岁月之中。
似乎轻易转个弯儿就能让它消失得杳无踪迹。
可那仅仅只是似乎,谌引脸上还挂着笑,他颤抖着眼帘,像在看衡瑶光,又像透过眼前的心上人,看到了极遥远,又无可追寻的从前。
“借用我的力量,就可以让世间秩序重回当初,”谌引轻飘飘在风声的相和中开口,”是你有私心,你不舍得。你宁愿让苍生为你的私心而死,也不愿舍得。“
衡瑶光迟迟没有应话。
谌引道:“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虚无一片黑暗,天道行走在虚无中,逐渐在虚无里点落一颗星。当我踏入虚无时,整个虚无皆是繁星璀璨。天道说,在这虚无,当真有些寂寞。可有一颗星却告诉它,空空之所以空,是为心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