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已享受片刻相处,又怎能再奢望岁岁朝朝呢?
见他二人去意已决,郭瑾无法,只得亲自于府中摆宴饯别。
祢衡不愿屈身事人,见官渡大胜后,便没脸没皮地蹭住在郭瑾家中,日日去找孔融把酒谈天也便罢了,赶在今夜这种践行的场子,仍是自顾自饮酒小酌,毫不在意耳旁风雨。
曹昂听闻戏志才意欲远游之事,特地赶在宴席之间前来拜别送行。郭瑾本还面色无波,待瞧见曹昂身后袅袅婷婷迎进门来的曹清时,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打破自己艰难维系的君子风度。
酒酣脑热,然醉翁之意却浑不在酒。
眼瞅着曹清纠缠着攀上兄长的手臂,媚眼如丝、美艳夭丽,说是在劝酒,倒不如说是勾引?见郭嘉无奈扶额,只得借口尿遁保身,郭瑾仰头再灌一杯,接着伸手揉一揉困倦的眼角,也顾不得曹昂的热切注视,起身慢行退出正厅,继而转身回房休息。
许是因了醉酒的缘故,郭瑾的步伐未免有些踉跄,遥遥朝门口瞧去,谁知那位本是借口离席的男人,此刻正微仰着头,斜斜倚在自己门前,眸光落在深邃无边的星河里。
夜风寒凉,周遭皆是数不尽的白霜黄叶,郭嘉右侧的窗栏处却横出一枝娇艳的红梅,梅花迎风绽放,好巧不巧竟开在那人肩头。
远远望去,莫名有种触目惊心的美。
思及方才席间他与曹清的纠缠,郭瑾禁不住翻出几分醋意,行至门口时,只故作寻常地笑笑,似乎那一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谁知手指还未触及门板,便被郭嘉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
他的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气,甚至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忐忑难安:“那一夜……我可曾去过阿瑾的营帐?”
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郭瑾摇头暗笑两声,庆功宴当夜,她也不曾想过自己会这般沦陷疯狂,可情到浓时,又哪还管得了是是非非?
但醒来后她却怕了,怕兄长只是一时醉酒冲动,怕他根本不曾喜欢过自己,更怕醒来后的一切可能甜蜜,都是他的责任心作祟而已。所以这次是她先逃了,她想等,等兄长何时愿意向她袒露心迹。
郭瑾笑眼弯弯,却是故意装傻道:“兄长是说哪一夜?”
郭嘉的眸色明显黯淡几分,那一夜的荒唐与疯狂,原来终究还是一场美梦黄粱?可那共赴云雨的刻骨滋味,却又日日将他缠绕,恰如食髓知味,掉落旋涡之后,便只会越陷越深,没有一丝退路可言。
郭嘉侧过身来,直接伸手将郭瑾圈禁于自己臂弯之间,可尽管如此,他却不敢触及阿瑾哪怕一片雪嫩娇肤。他怕自己一旦再次感应到对方的身体,他定是要失控的,他会狠狠地欺负她,占有她。光是想想,便足以叫人情难自已。
郭嘉笑一笑,对上郭瑾清澈如雪的双眸,微微倾身为她挡住叫嚣的夜风,他突然就想通了一些事情——没什么好怕的,将自己磅礴如海的爱意细细讲给她听,每天告诉她一点点,终有一日,阿瑾会知道我有多爱她。
郭瑾被他困在门板之间,似乎极为享受对方这种绝对占有的态度,眼睛眨一眨,神思还未收拢,郭嘉便已在她耳边娓娓道来。郭瑾凝神去听,原来是他幼年时的故事,再听下去,郭瑾不由揪心难耐。
原来他竟是……孤儿?
原来自己逃避已久的兄妹之说本就不曾存在?
郭瑾突然就有些心疼,她很难想象在自己出现之前,奉孝到底是怎样的状态。他该是凉薄的、不安的、甚至于孤独厌世的?可他什么也不曾表露出来,就算有,也要强压在心底,如果注定得不到,还不如从未期许过。
这就是他的内心吗?
思及此处,郭瑾情不自禁环住对方的脖颈,在他愣怔不安的注视中,就这样温柔蜜意地同他亲吻在一起。在郭嘉逐渐加重的鼻息声中,郭瑾撤离稍许,故意笑着反问:“奉孝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郭嘉的脸色瞬时绛红一片,又恐将爱意表达地太过强烈,只能匆匆别过脸去,还未及组织好措辞,郭瑾便已忿然扭过他的脸颊,见他仍旧故作正经,一副波澜不惊的君子模样,郭瑾凑上前去,极具挑逗意味地亲亲他的喉结。
郭嘉引以为傲的理智瞬间溃不成军,他想要逮住眼前为非作歹的姑娘,并让她为自己大胆的行为付出代价,谁知还未伸手,郭瑾便已迅速闪进屋内,用门板将两人彻底相隔。
知她故意惩罚自己,郭嘉无奈笑笑,冲头的欲望散了几分,额头轻轻贴在门板之上,声音顺着门缝,争先恐后便要钻进她心底,“阿瑾,我喜欢你。”
比昨天多,比明天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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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之上人影幢幢、酒香满溢。
曹清四下观望,确定郭嘉自言前去方便之后,便不曾回席。心中急火难耐,曹清挪作至曹昂身侧,见兄长正与戏志才把酒欢饮,不由提起裙摆便要趋行离去。
似乎感受到妹妹的不安,曹昂回过身来,一把扣住曹清的手腕,示意她莫要在此失礼于人前。曹清不由焦急出声:“嘉先生久去未回,妹妹恐其醉倒于地无人可知,眼下是要出门去寻。”
曹昂终是留神观察起席间的众人,非但郭嘉,阿瑾亦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曹昂心下微动,不知为何竟莫名有种令人心跳加速的预感,故而直接牵起曹清的手指,示意她一同出门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