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再次低下头,光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拖着腿走了。
低着的脸看不清表情,男孩儿的手有些颤,狠狠地拽着勺子,在盘子里划拉,米粒被他划出来,撒到了外面,他划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要失控。
突然有人坐在了他的旁边。
男孩儿的手顿了一下。
“你叫什么?”白石自顾自吃自己的饭,抬眼看着他。
男孩儿不说话,端起盘子,想要站起来。
白石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坐下。”
看护留意到这边,松开背着的手像这边走来,男孩儿坐下来,放开端盘子的手,白石在他的手腕上握出了一道红印。
两人都低下头吃饭,男孩儿挑着没被吐口水的地方,两人不说话,看护朝这边走了几步又转开了。
白石把自己盘子里的饭菜盛给对面的男孩儿:“我叫白石。”
男孩儿不说话,看着多出来的饭菜,犹豫了一下,没碰。
“你叫什么?”
没有回应。
白石又要说什么,男孩儿站起来,端着盘子走了,这次白石没有拉他。
直到晚上躺在那块硬板上,白石睁着眼看天花板,在想办法。
监控器红红的点摇动着,从一边摇到另一边,从监控的另一端,屏幕上能看见床板上直挺挺躺着的男孩儿,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看着监控器的男人盯着这块屏幕,剪着他的手指甲。
屏幕里的白石坐起来,在房间里走,他蹲在地上调那台陈旧的收音机,扭开他,试图搜到点什么。
看监控的男人嗤笑了一声:“没用的,美人。”
果然没有用,白石转了半天,能听到的还只有嘈杂的电波声,那根本也不算是个收音机,里面还卡了一卷磁带,放不出来音乐。
屏幕里的白石放弃了收音机,在房间里转,盯着墙壁看,从一边走到另一边,仔细地读着墙上的字,眼看着离监控下越来越近。
男人放下了指甲剪,朝屏幕靠了靠,盯着白石的动作,喉咙动了两下。
他看着白石靠近监控的下面,突然抬头看过来,这让男人打了个激灵,舔了下嘴唇。
这时,他突然发现,地上的收音机不见了。
就在下一瞬间,屏幕变成了花屏。
男人迅速站起来,拿上警棍,戴上钥匙,迈着大步朝白石的房间走去。
他打开门,白石正坐在床上,看着他冷笑了一下。
男人把门关上。
白石像抽条的柳树,处处透露出初成的蓬勃,斜着坐在床上,蜷起一条腿立着,另一只光着脚踩在地上,宽松的裤腿挽起,露出苍白的脚踝,主人的一条手臂搭在立着的腿上,另一只撑着床,歪着脑袋看过来,一脸平静。他渐长的黑发有些发卷,蓬松地垂落下来,遮了部分脸,露出的脸白得惊人,他黑亮的瞳孔如同暗水,血红的嘴唇带着似有似无的弧度,一张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这让他显得分外高傲。
男人走过来,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几根断掉的电线在晃。
“摄像头呢?”他压着嗓子问白石,象征性地动了动手里的警棍。
白石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当时他在观察大厅精神病的时候,就总是看过来。
白石没有动,平静地看着他,指了指后面:“往后退,站到那里说话。”
男人伸手捏着白石的下巴,让他仰起脸:“你以为你是谁?”
白石笑起来:“你觉得我是谁,变态。”
他朝男人下身看,那里鼓出一块,男人垂了垂眼,捏着白石的手慢慢放开。他往后稍微退了退。
他看着白石,觉得白石如同破土的竹笋,处在某种交界处,骨节渐粗,四肢渐长,从瓷娃娃的躯干里挣扎出来,血肉骨肌都逐渐坚硬,那些萦绕在他身上的压迫感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躯体,白石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战神,不可一世又天真恐怖。
白石的房间里有扇窗子,男人正站在窗户中月亮的光里,于是他又往前站了站,躲开那一团亮光,他看向白石,白石不躲不闪地回看他。
他站了很久,白石也看着他,两人都不说话,时间太长了,这仿佛不是一场对望,像是一场较量。一个平静地坐着,面无表情,瞳孔黑得深不见底,慢慢生成凛然的压制感,另一个站着的,拿着警棍,在这漫长的对视中,膝盖有些发软,那种冷冰冰的眼神让他下腹一阵阵涌上热波,他攥着手柄的地方密密地出了一层汗,几乎拿不住。
“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不一样。”男人自顾自地开启了他的陈述。白石仍旧坐着床上,平静地看着他。
“你根本不害怕。”男人的声音低了低,他握紧警棍又松开,盯着白石的眼睛,“也不抗拒,这里的人和事,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的眼睛太黑了,你太冷漠了。”男人伸出手,试图去碰白石的脸,到了附近,又收了回来。
“看你我就知道,就是你了,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你有天赋,你是一滩暗水。”男人朝前走,几乎碰到白石,“如果在这里消失,没有人会发现,你应该恐惧。”
白石啧了一声:“那换句话说,如果别人在这里消失,动手的人也不会被发现。”
单单因为这句话轻蔑的语气,男人的脸迅速泛红,他腿软了一下,晃了晃,他看向白石,目光湿润:“我应该把你带到密闭间,关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