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所经历的这一切都制作成了一部场面恢弘的大电影,虽然我没
有把它拍出来,但是我把它存在了自己的脑袋里。这部电影由许多片断组成。(沉默。)我们都是《启示录》的传播者。
有一次,我们和士兵们一道,走进了一间小棚子,棚子里住着一位年迈的老太太。
好了,女士,我们走吧,离开这儿。
当然了,孩子们。
你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奶奶0
我们在小棚子外一边抽烟,一边等她。过了一会儿,这位老太太走了出来:她带了一座小雕像、一只猫,以及一个塞满了东西的小包楸。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老奶奶,你不能带这只猫走。这是被明令禁止的。它的皮毛上带有辐射。
不,孩子们,没有它,我哪儿也不去。我怎么能丢下它?我不会把它独自留在这里。它是我的家人。
于是,这位老太太,以及那棵没有任何气味的苹果树就构成了我这部作品的开头。现在,我只拍动物。有一次,我把自己在切尔诺贝利拍的照片拿给孩子们看,结果人们立刻发火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不该看到那些东西。然而,孩子们就应该生活在恐惧当中,聆听大人们关于这一切的谈话吗?他们的血液正在发生变化,他们的免疫系统已经被打乱。我希望能有五至十名观众,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整个电影院都坐满了。观众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只有一个勾起了我的回忆。那个男孩提问时稍稍有些口吃,而且小脸也涨得通红,看得出来,他平时一定是个很安静的小男孩:为什么没有人能帮帮那些动物?就在他说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成了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们的艺术可以反映人遭受的苦难和接受及付出的爱,却不能反映所有有生命的物体。我们的艺术只有一个主角:人类。我们不会把自己降低到它们的层次:动物、植物以及另一个世界。而切尔诺贝利人的眼界却更开阔,
他会向世间的一切挥手致意。
为了这个问题,我四处寻找答案,询问有关的人,后来我获悉,在事故发生后的最初几个月里,曾经有人提出过将动物和人一起疏散的计划。可是,该如何执行这一计划呢?你该如何安置那些动物呢?好吧,也许你能够转移那些在地面以上生活的动物,可是你该如何处置那些生活在泥土中的动物呢;甲虫和蠕虫?还有那些在天上飞的鸟呢?你用什么方法才能把鸽子或麻雀也像人一样疏散呢?最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处置它们?我们根本无法与它们沟通,把当前的情况告诉它们。这也是一个哲学难题。在这里,我们的情感正在发生变化。
我想拍一部关于动物的电影,电影的名字就叫《人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变得和动物、树以及鸟越来越亲近。我感到自己和它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我和它们靠得更紧了。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地进入隔离区,我亲眼看到一头野猪从一个被荒废的农家院里跳了出来,一只麋鹿紧随其后。这就是我的拍摄素材。我想拍一部电影,通过动物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你在拍什么?人们对我说,看看你周围。车臣正在打仗。可是,圣弗朗西斯曾经向鸟儿们传道。他以一种平等的语气和方式向它们布道。假如那些小鸟用它们的语言回答他,或者,他没有放下身段,主动向它们传播福音,情况又会怎样呢?
谢尔盖?古林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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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好人!我们只能住在这里!你来到这儿,和我们交谈,然后离开,可是我们只能生活在这里!
看看这里,我面前这些都是医疗卡。我每天都会带着它们。我把它们捧在手里;每天如此! ,
安雅?布代;生于1985年;380贝克。
维特亚?格林科维奇;生于1986年;785贝克。
娜丝佳?夏布洛夫斯卡亚;生于1986年;570贝克。
阿廖沙?普雷宁;生于1985年;570贝克。
安德烈?科特申科;生于1987年;450贝克。
他们说这不可能。他们带着这些东西;在甲状腺里;怎么可能活下去?可是,又有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呢?每天,我都会看报、看电视。你能帮助我吗?不!你帮不了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为了提问?还是为了接触我们这些人?我拒绝拿他们的悲剧做交易。我不能为了那些肤浅的哲学道理就出卖他们。请离我们远一点,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待着。我们还要在这里活下去。
阿卡迪?巴甫洛维奇?勃丹科维奇乡村医护员
一个全新的国家
独白者:尼娜.康斯坦丁诺芙娜、尼古拉.普罗霍洛维奇.扎科夫,两人均为老师。尼古拉教劳动力研究,尼娜教文学。
尼娜
我听到的死讯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我都已经麻木了。你有没有听过孩子们谈论死亡?我的那些七年级的学生们就经常谈论死亡:死亡可怕吗?一般来说,孩子们通常都会问:我从哪里来?那些婴儿是怎么来的?现在,这些孩子却开始为核战争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担忧。他们不再喜欢经典的文学作品。我在课堂上为他们背诵普希金的作品,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冷漠、丝毫不感兴趣的小脸。现在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们阅读科幻小说,这能给他们带来乐趣。在那些书里,人们离开地球,拥有了宇宙时间,见识了各种不同的世界。他们也害怕死亡,但是他们对死亡的恐惧不同于成年人;死亡让他们感兴趣,就像那些奇幻的宇宙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