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想问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妖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骑着鲤鱼的老爷爷神情祥和道:“那只犬妖回西国了,似乎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眼神落在结萝怀里的狗崽身上。
“这只狗崽,他说……是留下来保护你的。”
结萝怀里的小白犬配合的汪汪呜了一声,惠比寿唇抽了抽,这么个刚断奶的小狗崽留下来,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真不知道那只犬妖的脑袋究竟怎么想的。
“而那只狐妖……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结萝便愕然的道:“不可能!怎么会.......玉藻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离开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是妖怪,你是神明,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不可能!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我要去找他!”言罢,结萝便急匆匆的转身。
见她要离开,惠比寿手里的鱼竿一甩,锋利的鱼线灵活的将结萝的腰身捆住,一鼓作气将几乎踏出门外的结萝拖了回来。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结萝使劲的挣扎着,那鱼线像有意识一样牢牢的攀附在她身上,于是她只好拿手胡乱的去扯,扯动之间那鱼线锋利的嵌入她的掌心,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如果你是要去找那个狐妖,我是决计不会放开你的。”
“你究竟想怎样!”结萝抬头,眼眶通红的看着惠比寿,她虽面无表情,可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昭示着她心情的不平静。
“你不必把我当做对你有什么企图的坏人,是那只狐妖将你送来我这里的,也是他主动离开的。
况且,就算你离开,又能去什么地方找那只狐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例外。”
他的话让结萝的一怔,她呆呆的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心,茫然的像个找不到归途的孩子。
窗外正值暖春,微风打着卷带着落叶傲游在天际,新燕衔着春泥在房檐下掠过,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可结萝却无端觉得心口空落落的,空的发闷,闷到发疼。
“他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里?”
惠比寿垂首看着地面上那位年幼的神明,她的表情上酸涩又迷茫,像个走丢了的孩童一样无措恐慌。
惠比寿叹了口气,骑着金鱼飘到她的面前。布满皱褶的手掌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按了按。
“世间所有的同行,都有不得已而散场的时刻。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明白的。”
结萝抬头看着那张祥和的脸,那着实算不上一张好看的脸,皱纹和老人斑遍布他的整张脸,却奇异的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
从那之后,结萝便留在了惠比寿神社里。
她换上了和巫女们如出一辙的巫女服,可这座神社里所有的人员都清楚的知道,那位新来的少女,是个和惠比寿大人一样的高位神明,绝对不是他们能随便指使的人物。
是以结萝在惠比寿神社里的日子过的轻松又舒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有无数好看的巫女小姐姐围着嘘寒问暖。
她白天出去打探圣杯碎片的消息,晚上就钻在被窝里撸狗,魔力不足了还有惠比寿的鲤鱼旗,一时间仿佛过上了人生巅峰一样的生活。
可结萝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心口处仿佛破了个大洞,所有名为开心、快乐、幸福、之类的情绪,都在源源不断的从中流失。
那是无论每天吃多少糕点,赏多少花,撸多少次杀生丸的头,亲多少次杀生丸的肉垫,被多少人嘘寒问暖,都没有办法填补的漏洞。
直到某一天的晚上,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睡醒了,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窗外是呼呼作响,卷着瓢泼大雨的烈风。屋内是昏黄跳跃的烛光,将她抱膝坐在床上的影子投在墙面上拉的老长。
杀生丸躺在她的被窝里睡的呼噜声震天,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无。
结萝起来,将桌上的茶壶拿起,倒了一杯凉透了白水,囫囵吞下。
冰凉的水顺着她的喉咙滑下,穿过喉管滑落进胃里,冰凉刺骨。
她忽然想起,玉藻前还在的时候,某天晚上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她摸黑起来给自己倒水喝,却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木凳,发出碰的一声声响。
玉藻前匆匆忙忙的从隔壁跑进她的屋子里来,急的连鞋子和外衣都没穿。
狐妖的夜视能力比结萝强多了,他一进来就把结萝抱在怀里,问她怎么了。
那时候结萝捂着被撞疼了的小腿,委委屈屈的抱怨着狐妖,为什么每次走的时候都要把她房间的灯吹灭,害的她晚上起来喝水,都要遭受无妄之灾。
那个时候,狐妖是怎么做的?
好像是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抱着她跟她道歉,最后把她抱到床上,将她碰疼的小腿吹了揉揉了吹。
但是每个晚上,等她睡着后,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会将灯熄掉。
“因为想让你睡个好觉,有光的话,你半夜一定会醒的。”
狐妖这样说着的时候,眼里是含着笑的,就像每一次看着她的时候一样,满眼的温柔。
其实,她以前从来都不是那样娇气的人,到底也是生前徘徊在战场上的人,若真的那么娇气,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何谈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