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仔细打量着眼前容貌旖艳的少女,微微眯了眯眼,暗自点头。心想那日匆匆一眼,并不觉得这姑娘有多好看;今日见她盛装打扮,眉眼又精描细绘,体态风流,始觉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加之声线温婉,娇弱柔媚,难怪会被那位大人一眼看中。
而第二眼看过后,蝗心中又生出些许疑惑:听说这姑娘已年近十六,但从厚厚的脂粉之下脱颖出的些许稚气,怎么看着,又觉得这姑娘似乎还要更小些?
但他随即释然,只要那位喜欢,年纪小点有什么问题吗?况且那位本身就很年轻……
蝗不由得向宾客席上瞟去。
那黑发男子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深浅。而他的队友却没他那么沉得住气,瞬息的功夫,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虽然这种变化,在他蓝皮的遮掩下并不是很明显,但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风岚知道山贼头头,不,现在应该改称音忍头头,在端详着她,便低眉敛目,大方由他看去。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让风岚觉得有些怪异:那不是看着自己爱人时恋慕的眼神;也不像见色起意后充满淫欲的下流目光。
准确来说,更像是自以为奇货可居的奸商,以极低廉的价格淘到了一枚蒙尘的明珠一般。她突然想起「下聘」那日,来到村长家的那个领头音忍的神色,竟与今日这位「新郎官」的,出奇一致。
风岚心头甸甸,似压了一块沉厚的石砖。真实身份为音忍的山贼,无故出现在这里的鼬和鬼鲛,莫名其妙的娶亲,这一切都表明,现实的复杂性,已超出了她的预料。早在他们接受这个任务时,便被卷入了「晓」、大蛇丸与木叶的拉锯之中而毫不自知。
但是,木叶高层真的对这种局面一无所知吗?
风岚微微斜目,瞥了装疯卖傻的取岩一眼,心中隐隐有怒意涌动。
想对付她可以,但把宁次和天天牵连进来,就太不厚道了吧?
“夫人在想些什么?”
头顶一个沙哑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风岚心道这人也不简单,自己不过分神片刻就被他逮着了。她立刻打起精神,一秒入戏,妖妖柔柔道:“妾身多谢夫君关怀。只是妾身方才突然念及,今日嫁与夫君,恐再见爷娘无望,思亲情切,故而悲从中来……”
她语未尽,泪已潸,振袖一扬,碎步圆行,似念似唱道:“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众:“……”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蝗想着,这姑娘长得是好,可惜脑子有毛病,听说她的哥哥也是个傻子,八成她也带了这种隐性基因吧?
鬼鲛心道这丫头的性格和她哥哥还真是天差地别,一个闷穿地,一个浪上天,真是亲生的吗?他则偷偷地瞟了鼬一眼,见鼬淡定地端起茶喝了两口,仿佛对这个妹妹的骚操作已然习以为常,忍不住腹诽了一通,继续坐着看戏。
旁边站着的严阵以待的宁次看了风岚的表演,没有来一阵恶寒,差点儿没忍住,一掌把风岚给劈飞,亏得天天及时按下。
风岚还有一摞子的古诗词没来得及发挥,见观众们没有半点反响,也觉得自找没趣,便掩袖轻咳了声,继续念着自己打好的腹稿:“特别是我那苦命的哥哥……”
“……”鼬的手指不觉扣紧了茶杯。
只见风岚把取岩往自己这边一拉,半躲在他身后掩泣道:“我哥哥天生心智不全,智力低下,受人歧视,十七八岁的人儿了还跟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吃饭漏米,半夜尿床,口水涟涟,鼻涕挂到嘴里也不知道擦一擦……”
取岩很配合地傻笑流着口水。
泪眼婆娑中无意抬眸,风岚恍惚见到鼬脸上面瘫似的肌肉狠狠抽了抽。
风岚顿时吓得连忙住了口,一句「我要是嫁了谁来照顾我哥啊」硬是噎在喉咙里没敢说出口。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鬼鲛一定会捶地大笑。
“原来如此……”蝗倒是懂了风岚的言外之意,爽快道,“既然夫人舍不得你哥哥,就让他陪着你吧。来人,送夫人一行回房。”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反正浅早爱几人来了这山里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就怕她孤身一人,反而肆无忌惮,如今把她在意的人拿捏在手里,她还不得乖乖地听他的话?蝗想着,很是自得,笑得嘴角咧到了耳边。
风岚见几个小喽啰过来,就这么要带她下去,不由得有些不解,憨憨道:“怎么?结个婚,连「三献仪式」都没有吗?”
最怕空气突然比刚才还安静。
「三献仪式」,又称三三九度杯,乃日本传统神前式婚礼中最为重要的一环。由新郎新娘轮流献酒三次,每次三杯,共九数,取天长地久白头偕老之意,相当于中国的合卺酒。
喝了这酒,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就不是一场正经的婚礼仪式。风岚本来就是那个被抢的民女,没把她直接敲晕了扔进洞里啪啪啪就算客气了,还给了她这么个排场挺大的迎亲仪式,已经可以说是特别优待了,要求不要太多好不好?
而且,你就是个替身演员,不要这么敬业好不好!!!
宁次很想咆哮,但是还是硬咬着牙忍住了。想想风岚此人一向不能以常理推论,连向山贼要聘礼的事都做得出来,这会儿无论出什么样的幺蛾子,都是不奇怪的了。
“哚!”
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带着隐秘的威慑打破了沉默,把风岚震得几乎跳了起来。她斜眸偷觑,见鼬捏着放下的茶杯,向她瞟来警告的一眼,仿佛在说: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风岚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一句。
她想法却十分简单直白,说好要结婚的,自然所有流程仪式都要齐全,哪有敷衍过去就完事的了?女人要懂得为自己争取正当利益,若连婚礼都委曲求全,那以后在「婆家」还不是要忍人欺辱?
还有,为啥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呀?她亲爱的哦尼酱还凶她,这可是她第一次结婚啊!自然要有点纪念意义啦!
风岚委屈,但风岚不知道,风岚也不敢问,风岚弱小可怜又无助……
“既然夫人这么说了,来人,上酒!”蝗皮笑肉不笑,他几乎已对这个「新婚妻子」耗尽了耐心,若不是方才那一位略微不满的表示,他一定直接动手把这找事的臭丫头给拍死。想到还要用她来讨好那一位,蝗不得不忍着气,尽量满足「浅早爱」的要求。
鬼鲛看向鼬,心道:这时候再不阻止,这个蠢货可就要真成了你妹夫了。然而鼬垂着眸,依旧不为所动。鬼鲛觉得有些没意思,却也只能干坐着。
风岚听见那声豪爽的「上酒」尾音方落,便有人上前一溜烟在她面前排开九个大海碗,咕噜咕噜满上清酒。光看这豪气干云的架势,就跟误闯梁山好汉大本营似的,张口就想来一句「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风岚刚想提醒一下,三三九度不是这样的。但看着座上沉着脸、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你再搞事我就算被追杀也要亲自把你丢回木叶」气场的某位重量级宾客,风岚小心肝吓得抖了好几抖,乖乖地龟缩一隅。
鼬哥真是越老越像富岳爸爸了,只消一个眼神,就让她想起当年被严厉的爸爸所支配的恐怖,和自己怂穿地心殷勤讨好的屈辱……
蝗见风岚不再提出新的意见,便转过身,煞有介事地对鼬道:“鼬先生,不知您可否为小人证婚?”
风岚:“……”
鬼鲛:“……”
这两个从无交集的人此刻却心有灵犀地一致认为,这个傻逼是在作大死。风岚甚至有些庆幸,这音忍头头把鼬的仇恨值,拉得比自己还满。
风岚在那二逼把鼬得罪个彻底之前抢先一步端起了酒碗,往前一敬,朗声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你我情投意合,喜结良缘。此后你我夫妻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同德。来,干了这碗酒,就算歃血为盟了!”说罢抬袖掩面,一仰头将酒一口喝尽。
这气氛,这台词,风岚觉得自己像在拜把子。
“好!”蝗拍手叫好,“没想到夫人还是个爽快人,来,干!”
两人便这么轮流把九大碗的酒给喝得一滴不剩。
风岚喝了四碗,当即脸色泛红,眼里冒着金星,只觉天旋地转,不自觉脚下也打了飘儿。
天天和宁次见风岚歪歪斜斜的,赶紧一左一右过来扶她,却不想被发着酒疯的风岚给挥开。
“走开!别碰我,我没醉!嗝~拿酒来,我还能喝!嗝~”
风岚为躲避两个来捉她的「侍女」,跌跌撞撞地绕着大厅绕圈圈,一边还拍着手哈哈笑着:“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丑态百出,丢脸至极,引得在座诸人皆大笑不止。
风岚缠缠绊绊跑了一圈,不知怎么地,突然左脚踩着右脚,一下子往前跌了出去。这一跌好巧不巧,就在鬼鲛面前。
鬼鲛嘴角一抽,这又是在搞什么?
而风岚仿佛无知无觉,把鬼鲛当成了拐杖,按着他的手,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而天天和宁次也趁机追上了她。
风岚被按住了还不老实,仍然不停不休地闹着。蝗不胜其烦,命人将她送回房去。
趁着厅中纷扰混乱之际,鬼鲛悄悄起身离席,避人耳目来到静处,将手中的纸条打开。那是风岚跌倒时,偷偷塞进他手中的。
借着洞中微弱的灯火,他看见上面写着:
「要事相告,屋中一叙。
——宇智波风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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