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渐渐被医治好了某种不治之症。
他喜欢江单,也信任江单,所以当江单用温柔的声线对他说“没人能伤害他”的时候,记忆中的阴影被悄悄地覆盖了。
时远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后座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江单鬓角处的发丝,长长地悬空在耳前,还有一部分深入到脖颈里。
夜晚昏黄的光线偶尔会从车窗外射进来,像是一层金粉,镀在江单的侧脸上,时远恍惚间,抬手隔空触碰他的耳垂。
第39章
江单停车后,正发愁如果时远不配合,该怎么把人搞上楼去,谁知时远却自己主动下车了。
不仅下来了,还上下打量着江单。
“怎么……”
江单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忽然被时远抱起扛在肩上,血液一下子涌向头顶,江单懵了一瞬,才断断续续地意识到时远这是在报复。
果然时远又重复了一遍:“谁允许你抱我的?”
江单头朝下,失重和缺氧感令他听到的声音比实际距离远似的,而且时远的肩膀硌着他的腹部,每走一步,都让他想吐。
“喂——”
他艰难地反抗着,却换来时远的警告:“别动,你要是万一摔下来,我要心疼的。”
“不是,你朝哪走呢?”
江单看他再走该出小区了,忙道:“向后转,一单元。”
时远像个没有感情的声控机器人,按照他的指示一路进了电梯。
在被放下来的那一刻,江单体会到了作为一袋大米的艰难,他摸了下酸痛的肋下,打开房门。
没怎么走路的江单累得身上微微出汗,时远却连口大气都不喘,平时锻炼的优势一下子便显现出来了。
而把便宜讨回来了的时远颇为满足,便显得很乖巧,之后顺从地按江单的意思喝水、洗漱,动作熟练得令江单怀疑他是不是酒醒了,但仔细观察,时远说话语速依旧很慢,眸光也是没有聚焦的。
江单把人带进卧室,整理被子的时候,放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
温顺的时远像是被这个铃声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目光犀利,炸了毛似的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拦住江单道:“你又要去哪?”
江单根本动都没动,反问道:“我去哪?”
“那个傻×是不是又给你打电话?手机呢?我接……”
江单一阵头大,幸而此时手机铃声停住了,时远的神情重新切换为迷茫,不做声了。
宛如一个只对某些声音有反应的机器人。
江单叹了口气,把时远按回床上,盖被子的时候,却从时远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几丝露骨的欲丨望。
江单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句。
又干这种事,明知道那崽子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还三番两次把人往家里带。
而时远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顺着江单的颌骨向下,被严丝合缝的衬衫阻挡住,他微微不悦,眸光沉了几分。
“江单哥哥……”
他忽然说道。
江单觉得喉咙发干。
还没听到时远要说什么,屋外的手机再一次冤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时远忍无可忍似的皱着眉起身,而江单比他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逃离这间卧室,并且在时远追上来之前一瞬关门落锁拔出钥匙。
一气呵成。
恰好做完这件事,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终于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门里门外同时没了声音,听起来时远像是回到了床上。
江单瘫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摸充电器,心道,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鬼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简直是个毕生难忘的情人节,堪称他人生中最不愿回首的前三名。
而命运仿佛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这一天依旧没完。
江单在沙发底下摸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昨天刚把充电器带进卧室里。
客厅没有备用线,而卧室里关着洪水猛兽,江单实在不想去招惹。
他躺了会儿,想着干脆睡觉算了,可一闭眼又重新回想起他要找时远的初衷,反复回放着饭店投毒事件、高速追尾事件,以及刚刚发生的、令人惊出一身冷汗的生死瞬间。
他喘着气睁开眼睛,没法睡,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味,江单忽然很羡慕时远,尤其是细听着卧室里传来的轻微鼾声,小崽子虽然表面上气得快炸了,可入睡得却极快。
江单决定不再和自己较劲,他去壁橱拿了瓶红酒,镇定安眠的,又打开电视,找了部色调舒服的电影。
是部爱情喜剧,江单把声音调到最低,需要凝神才能听清对话。但他看得不太认真,一部电影看下来,没被逗笑,反而酒喝了不少,一瓶都快见底了。
而当电影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屋里忽然亮了下,随后是闷闷的雷声,窗外稀稀落落地,下雨了。
江单恍惚了一下,这个冬天,雪还没下几场,居然已经开始下雨了。
大雨伴着风,室内温度都低了许多,江单去阳台上看了会儿雨,头昏昏沉沉的,隐约想起来他早上打开过卧室的窗子,若是不关上,雨渗进来,说不定会打湿木质地板。
加上酒精作祟,不久前还决心天亮之前绝对不靠近卧室的江单,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怂的,于是找回钥匙,把鞋子脱在门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