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萱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吧。
没用。牧歌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这种事,就算警察来了也未必能把人带走,我们来这里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虽然这里也不能算是真正的高山,可是村子里的人对这里那么熟悉,把人往山里一藏,死无对证。
海百合摸了摸下巴:别急,先把qíng况打听清楚再说。
大学生年轻心热,难免正义感爆棚,牧歌既是紧张又是兴奋:我们怎么办?
吃泡面睡觉啊。海百合很平静,怎么都要先混熟了再说吧,鸽子我可提醒你,你别去有事没事打听,当心lsquo;被失踪rsquo;。
牧歌打了个寒战:你别吓我。
我没吓你。海百合正色道,你自己都说了,深山老林里,咱们又不熟悉,把你打晕了藏地窖里,和教授说你进山摔死了,能怎么办?
牧歌有点不服气,赌气问:那你说怎么办?
别生气,我和你们说是让你们长个心眼,别和那个老太婆太亲近了。海百合靠在墙上托着腮,我总觉得这地方古里古怪的。
一阵风chuī过来,窗户微微颤抖了起来,一丝乐声随着风钻进了她们的耳朵里,倪萱萱辨认了一会儿:是唢呐和锣鼓的声音。
牧歌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祭月开始了吗?
应该是。倪萱萱也探头看了两眼,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海百合对考古了解不深,很有兴趣地问:他们说月亮变红就会有灾祸发生,历史上有过这样的现象吗?
都是迷信啊。牧歌端起自己已经糊了的泡面,勉qiáng吃了两口,把不能解释的事qíng用神鬼来解释是老套路了,血月意味着大凶的说法从古至今一直都有,巧的是有时候还真会发生一些重大事件,所以流传得就更广泛了,不过拜月不稀奇,之前还有拜奇奇怪怪的石头和树的呢。
因为见多识广,等童老太太从屋里出来拜月的时候,她们也只是看了两眼就休息了。
倒是海百合觉得挺稀奇的多看了一会儿,只见童老太太跪在院子中间,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回屋去。
而远处的乐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
月亮变成了红色。
海百合一口气进岔了地方,剧烈咳嗽起来,牧歌和倪萱萱都脱了衣服躺下了,被她的动静吵醒,一坐起来就看见窗外的月亮变得血红血红。
饶是知道这不过是普通的自然现象,此qíng此景,此地此时,还是觉得有一股寒气爬上了背脊,jī皮疙瘩一粒粒冒了出来。
海百合问她们: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一般会怎么办?
祭、祭祀。倪萱萱结巴了一下,好不容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好像河伯娶亲一样,一开始只是牲畜,如果没用,就会考虑用童男童女
牧歌赶紧打断她:杀人是犯法的,现在早就没了,曹教授肯定会和他们说明白这不是什么灾祸的预示。
牧歌猜得不错,虽然突然出现了红月令村里的人大为诧异,毕竟每年祭月虽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但就算是村长也没有见过。
惶恐和不安是必然的,但村子也并非与世隔绝,多多少少也有几个年轻人出去打工,村子拉了电线,有了电话,也能知道外面的qíng形,破除封建迷信那么多年了,村长倒也不是十分害怕。
只不过他必须给村里人一个jiāo代,想到这里,村长立刻有了主意,肃声道:月神发怒了,肯定是我们今年的祭品没有往年用心,他的视线在刚刚宰杀的jī鸭鱼三牲上停留了一会儿,明天我们再准备一些祭品,月神看在我们一片诚心的份上,一定会饶恕我们。
红月不是常见现象,明天只要一切正常,那事qíng就算是过去了。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海百合心神不定睡得不安稳,第二天起来头疼yù裂,看到梁霄昨夜发过来的短信才觉得好些。
【小百合,我们已经得到了关于犯罪团伙的线索,正在追查,你那边好不好,山里冷,要注意保暖,非常想念你。】海百合一边啃馒头一边在园子里找信号,试图把自己的短信发出去,正转悠着,只见锤子在角落里对她招招手,她挑了挑眉头:gān嘛?
充电吗?锤子问,不收你钱,给我一块昨天那个糖就行了。
海百合看是个机会,故意说:我没带在身上,要么你跟我回去拿?她指着村尾,我住那儿。
自家村里,锤子也没那么多防备心:行。
海百合就带他回了童老太太家,让他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屋去拿巧克力,锤子不是一个安静的小孩儿,就等待的工夫也坐不住,看见童老太太在灶上烧火,凑过去问:童奶奶,qiáng子怎么不来找我玩,我还说要带他去抓蝈蝈呢。
qiáng子?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儿吗?没事会把自家小孩儿关在地窖里?
qiáng子生病了,好了就能和你玩了。童老太太乐呵呵地说。
锤子说:那他可要快点好起来啊,他还答应给我讲外面的事呢。
外面的事还是少讲吧。童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qiáng子要不是太想家里,也不会摔断了腿。
锤子似懂非懂,还不明白为什么想家会断腿,可童老太太态度坚决,他也只好懵懵懂懂答应下来。
海百合凭借着出众的听力把事qíng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多停留惹人疑窦,把巧克力拿出来给了锤子之后就一起离开了。
当然了,她没忘记把牧歌的充电宝给他带去充满。
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牧歌又打探到了最新消息,看到她回来赶紧招手让她过去,一张嘴就抛了个重磅消息:听说今天还有一次祭月。
祭什么?海百合很警惕。
牧歌笑嘻嘻地说:猪羊牛,村长早上和教授他们结这个月的饭钱和电费,但好像钱还不够,曹教授说可以帮他们,只有一个条件,允许旁观。
他们同意了?
同意了,拿人手短嘛,不过就只有三个名额。猪牛羊可比jī鸭鱼贵得多了,要在短短一天里就筹备妥当,村长的家底也没这么厚。
海百合放下心来:老师也真是能把握机会。
机会难得嘛,虽然可能很无聊,但毕竟是宝贵的田野调查。
唯一可惜的是村长只答应三个人可以旁观祭祀,曹教授思来想去,还是带了自己学校的两个年轻讲师。
为着今晚的祭祀,曹教授把爱徒彭垚派了出去,叫他带着村里的几个男丁下山采买,等海百合他们从遗址回村,村里老老少少都在村长家里忙活,比昨天卖力得多。
海百合远远看见童家老太太也在,眼珠一转,戳了戳牧歌:你去帮我盯着那个老太太,要是她回来就提前和我说,我去看看那个被关的孩子。
牧歌摩拳擦掌,听到后面却是一愣:孩子?
拐来的孩子,男孩儿吧。海百合其实还松了口气,拐来的女人和拐来的男孩不同命,孩子是用来传承香火的,再怎么样都不会危及生命,女人就不好说了,qiángjian、殴打、囚禁,谁知道呢。
牧歌自觉责任重大: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盯着那个老太婆。
倪萱萱听着,便也说:我也留下来吧。
你一会儿就在窗边看书,给我望风。海百合定了作战方针,我溜下去看看。
事qíng进行的很顺利,童长根下山买猪去了,童老太太在村长家里帮忙,倪萱萱帮她望风,海百合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地窖的入口。
虽然童老太太在地上铺了些gān稻糙掩人耳目,可手段实在拙劣,海百合没费多少工夫就下了地窖。
她打开了手机,只见篮筐之后蜷缩着一个小孩子,她走过去照了照他:喂,小朋友?
你是谁?小男孩说得是标准的普通话,一点地方口音都不带,海百合更确定了他被拐来的身份:我们是考古队的,你是被拐来的吗?
小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你不是这个村里的人,你能救我出去吗?
海百合抬头看了一眼出口,没有动静才转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萧唯,他委屈似的说,我妈妈说是唯一的唯,我不叫qiáng子。
萧唯小朋友,你听好了,我们还要在村子里待上一段日子,唯一能带你离开的机会就是我们离开的那天,你是不是受伤了?
萧唯点了点头,泪珠在眼眶里乱转:我腿疼,他们不给我治,我妈妈说生病了就该去医院。
你妈现在不在,想出去,你就听话。海百合说,这几天你老实点,配合一下他们,好好养伤,走之前一天,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听明白了吗?
萧唯那么一小只,她到时候把他往行李箱里一塞就能带走。
萧唯懂事的点了点头:姐姐,你一定要救我。
海百合被这句姐姐拍得很舒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来,剥去糖纸塞进他嘴里:吃进去,别被发现,他们没nüè待你吧?
没有。萧唯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腿是我自己摔断的,我想跑,但是迷路了。
傻。海百合站了起来,记住我的话,尽量听他们话,不要反抗。
我记住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吃了太多的苦头,萧唯虽然眼里还含着泪,但乖乖点了点头,很是听话。
海百合十分欣慰,如果遇到的是个不分是非的熊孩子,她可能考虑出去以后再报警,但既然那么乖,当然越早带走越安全。
她一出来,就看见倪萱萱捧着书站在门口心神不定,看见她出来才松了口气:怎么样?
就是个被拐来的小孩,人没事,腿可能断了。
倪萱萱咬着嘴唇:我们真的不告诉老师吗?
海百合摸了摸下巴:说还是要说的,但离开之后再说,我们所有人加起来才二十个人左右,村民再少,五六十个总是有的,知道的人越少,我们越安全,他也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