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灵又被张饶舜送上了车,本着来送水钻头面的借口,三言两语又被张饶舜拉上了车,还不带做出反应的半秒功夫,车子一溜烟就把他送到了张饶舜的家中。
张饶舜觉得自己这方面倒是依附了他老爹的强人所难的基因,先不问后果直接就将沈烨灵‘请’到了自己这里,开了一瓶红酒,收音机里‘金嗓子’叶璇的歌声冒出,他命令所有人都离开只留下他和沈烨灵独处。
这件屋子恰如其分的安静很倒是很适合闲聊,可沈烨灵坐不住,他想着徐汝良也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也许正等着自己出发呢,也明明是自己说过要去洛家的,怎么能这样失了信,于是他心里干着急的拱了拱手,怔住表面的惶恐说道:“张镇守,是我身边又出了什么事吗,您火急火燎的拉我过来可不能白白就和我说只是想请我吃顿饭的呀”。
还真,沈烨灵就是硬拉着沈烨灵来吃饭的,上次被洛小七搅了一局,他就是耐不下性子,隔一天非要补回来,看着沈烨灵满脸心事似乎觉得自己拉的不是时候,要说沈烨灵这一阵套浮于表面的愁眉不展,他一时还真软了。刚才满股子的强迫劲一晃神烟消云散了。登时想敲敲自己的榆木脑袋,数落数落自己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在车上没没察觉到沈烨灵不对劲。
这回他有些厌恶起刚才的行事莽撞,但是现在如果真的和沈烨灵说出自己真就是来请他吃饭的话,显然会被他当成小孩子的胡闹驳回,最后气得直接走掉,所以他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必须要想出一个合密的借口来。
于是将在沈烨灵附近的巡逻兵打探的情报和沈烨灵汇报了一遍:“烨灵,我这次叫你来是担心你啊,我听值班的巡逻警说你们家这几夜终有来路不明的人在徘徊,我怕他居心叵测对你们不利,特地来告诉你让你要小心些。我也会多派点人重点对你那块地方做保卫的”。
沈烨灵转变了担心,静下心来反问:“难道是这几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通缉犯”。
张饶舜摇了一下红酒杯,向沈烨灵那边一倾身:“好像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若相信我,把命交给我,我张饶舜算是拼尽全部也会护你周全”。
沈烨灵想起身答了一下谢,张饶舜对自己侃侃而谈说了这些豪言壮语一听就让人感动的话,他不得不有所表示。其实他也知道那可疑人是谁,听洛小七说过这宅子以前是洛正廷给他小儿子的,但是他小儿子为了躲洛小七闹了失踪。现在兴许是想到他家来看看。
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他想起身告辞扬长而去,但是刚一起身张饶舜也连忙起身阻止,管家有不摸清时机闯了进来,又是一阵没有底气的传话:“少爷,洛家人又来了”。
管家连加了个‘又’是觉得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洛家来的有些平凡,三天里来了两趟,而且都是赶着他家少爷和这位沈先生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来的。
所以管家不敢出声但是等着张饶舜对句话的反应,“洛家”?张饶舜先是发出不耐烦的质问,然后转头又是像上次被洛小七带走自己刚挖回来的宝贝一样看着沈烨灵。以为又是要将他带走。
但随之沈烨灵直接替洛小七申辩道:“家主是来找我的”。
张饶舜挑着眉看他:“你”?
沈烨灵略微拱了拱手,解释道:“家主上次说想听戏,我们原本约好的今天到她家给他唱一段。谁知道半路遇上您张镇守了,她许是见着我还不来便一路寻到这来了。我也是知道张镇守真是拿我当朋友把我邀请过来,促膝长谈聊这些的,不过以后这种日子有的是,我们来日方长。今天也确实是洛家主先邀请沈某的,不如镇守放沈某出去和家主好好解说一二,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张饶舜看了看管家,又将目光挪回像沈烨灵,才像小孩子似的点了点头,放沈烨灵走,不过他临走前还是说了几句要小心洛小七的话,就像前两天洛小七在车上说小心张饶舜的话一样。他们相看两相厌,但偏偏中间就是夹杂着沈烨灵。
张饶舜默默的看着沈烨灵随着管家一同出门离开,‘来日方长’,沈烨灵口中说的倒是轻巧,要是洛小七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沈烨灵聊到一半就来截人他们能来日方长的好好叙旧吗。
管家将沈烨灵带到门口,只见一辆漆黑蹭亮的汽车,被那扇雕漆铁花的大门死死挡在外面,汽车后边的车窗里的情况被布帘也死死的遮挡,使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唯独只有车旁边的程家白还能让沈烨灵确认是洛小七派人来接他。
程家白在雪地里长身玉立的站着,身上穿着顶时尚的花呢格子大衣,倒将他白嫩的脸衬得挺精神的,外面寒风呼啸,可他却比这咧咧寒风还冷,不改面色的走向沈烨灵低声道:“阿姐,在里面”。
半天抖搂不出几个字,就给沈烨灵开了一旁车门,沈烨灵对这车上的主人还存有迷茫,随即上半身探进车内,扫视了一下车内的大体情况。车内的洛小七端端正正的坐好,斜过脸看着沈烨灵就是一笑,不失天真的说道:“我来接你回去”。
沈烨灵回应着也做点头微笑,伸过一只脚一倾身,整个人便进了车内,随着程家白半轻不重的‘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随即又跑向前车的副驾驶上坐好,车子有条不紊的开动了。
四人一辆车,车内的温度虽说是和外面的相差无几,但也能让他紊乱的头脑冷静下来,想着一夜在头脑上编好的文章,准备对洛小七进行一番劝导,但是他这脑子在关键时刻硬是找不到文章开头,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光光只记得其中的核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于是他吸了一口车内的暖气,先是平易近人和洛小七寒暄了几句,又转变态度开口说道:“阿笙,前天舅舅和你说的改过的事你可想清楚了?这生意可是闹人命,闹你自己的人命”。
沈烨灵想和她讲陈德三,将那次枪袭。还因为这件事讲了旬阳百姓对她的坏影响,纷纷都说那是自食恶果。洛小七听了倒是腻了不嫌怎样,可沈烨灵听着就是不舒服呀。沈烨灵前一句后一句的说着,口若悬河,一般这时洛小七早就发疯的反驳了。但现在她是不敢,只能一味的低着头默默承受,一句也没插上他的话。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和你逝去的父母交代,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天天梦到你像上次那样,被那杀手得逞,一鼓隆冬的就倒在我面前”,沈烨灵话不多,但是这个时候他是最侃侃而谈的时候,他心里也知道他是洛小七的舅舅,虽不是亲的也好,但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求回报为她好的长辈。
在沈莞死后她至今为止唯一受到来自长辈关爱式洗礼是来自沈烨灵的,她真不知道原本不会说话的沈烨灵,如今的这张嘴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曲甚是好听,而在自己面前却化为一块盾,将洛小七原本是势气牢牢挡住,直接将洛小七带回来十多年前的洛筠笙。
那个挨骂还嬉皮笑脸的洛筠笙,于是她嘴角一咧,身上虽带着不可一世的气息,但多多少少夹杂这挥之不去的童真。将之前对沈莞的犟嘴有发挥到沈烨灵身上:“哎呀,舅舅,你平时做的是稀奇古怪的梦啊,你外甥女那这么容易死,是别人一鼓隆冬的死在我面前才对”。
沈烨灵算是体会到了当年沈莞的滋味,胸口任是有股气提不上来,于是捂着胸口,调整呼吸和情绪:“你把那玩命的行当放下,再不济,回来舅舅养你”。
洛小七被沈烨灵这一句说得心头一颤,笑得更灿烂,但又有些不甘心:“不行,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便是回不了头了”,况且那时候旬阳百姓已经像偷鸡的就是黄鼠狼似的认定每一项暗杀事件都是她幕后主使一样认定是她,现在若是放弃,那以后要是别人干了这行当,他们也觉得这遭天谴的事也是她干的,这不白白帮别人挡罪吗。
但她这段推想是万不敢和沈烨灵说的。
沈烨灵叹着一口气,原本是按照沈莞的脾气给洛小七乱发一通火,但是见着洛小七还是十年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跪雪地也不怕的顽劣性子,他知道他的筠笙又回来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笑意是稍纵即逝的,他没一会儿功夫又开始头疼外加无奈了:“难道那生意是南墙不成还让你回不了头”。
他深邃的眼眶中,不时闪着三分无奈气愤恼怒,沈莞生前时常板着脸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被这个小崽子给气出来的。
只见沈烨灵皱着眉瞪了一眼洛小七,只见这厮尽没脸没皮的指着自己的那算瘫痪的腿道:“您可别像我阿娘一样让我去跪雪地,我这腿是跪不了了,让我倒立还行”。说着沈烨灵重重的在自己大腿处拍了一下,拍的是厚厚的几层棉发出一声闷响。
她耍着一脸无赖,没心没肺的笑了,但是她还不知道,沈烨灵心里最过不去的就是他这双腿,十年前还能上蹦下跳如今就只能禁锢在轮椅里上蹦下跳了。
他一想到洛小七这样的遭遇,顿时心疼得不打一处来,眼泪也在千钧一发间滑了下来,他迅速对着窗外撇过头,不想让洛小七看见,袖子在自己脸上乱刮,谁知道这不受控制的东西会流出来。
但是他那滴泪已经被洛小七收入眼底,她卸下了刚才的厚脸皮,始终不能想反抗沈莞一样反抗着沈烨灵,她心底里还是清楚,沈烨灵依旧是当年的哑巴舅舅,受她保护就算是一句狠话也不好同他说的。
于是洛小七服了一个软,她扭动了一下身子,那双腿不好让她做太大幅度的动作,只能给她来个转身的趋势。她轻轻的将手放在沈烨灵的肩上:“咱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你说我都十多年没见着我阿娘,没挨她的训,我要不是皮痒怎么可能会让你训话我,我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这腿也没用,你就当裹了小脚不能走好了,我阿娘生前是天天希望我裹三寸金莲当个大小姐,现在好了腿废了指不定是寄到她老人家那里去,给我的小脚缠足,在我脚上过大小姐的瘾”。
洛小七即便劝人也是拥有自己独特的阴阳怪气的手法,没把人哄笑倒是让人感觉阴风阵阵。沈烨灵本来就没觉得好哭,只是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洛小七的腿被他压在心底挥之不去,但也不好当着面再发愁。
于是转过身,又一派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你也心疼心疼你娘,腿去见她别让你整个身子都去见她”。
本来洛小七说的已经是够骇人的,谁知沈烨灵还能顺着洛小七的话说得更骇人,让前头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程家白为之一震。
“行,那我小心点”,洛小七回应。
沈烨灵显然要的不是这个保证:“不行,你可要保证,当着你娘牌位保证,你以后不能做那买凶杀人的生意了”。
洛小七愣了几秒,后态度从容的咧嘴一笑,眉宇间也闪着包容二字,退了一步说道:“行,那我金盆洗手”。洛小七伸着三根手指,做足了对天发誓的仪态。
沈烨灵还真的天真相信,不时这才转忧为喜,雨过天晴般的展颜一笑。
沈烨灵到了家,下了车,和洛小七道别,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的回去补了个觉。
而在前头听着刚才这一切谈话的程家白,依旧是面不改色,要想刚才颇为反常的洛小七和沈烨灵他们刚才的表现也不奇怪。只是洛小七对自己这样宽容的时候还是自己被她捡回来的那几年生了一场大病换来的。
程家白面不改色的说道:“阿姐,买凶杀人这生意真的不做了吗”。
洛小七等着沈烨灵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沉下脸来,多了几分凌厉的模样,半眯着眼眼窝处继续投射出不可一世的光来:“怎么可能,对我舅舅说的几句玩笑话而已,以后避开他点就是了”。
程家白微微一点头,记下来。不过想想也知道洛小七以前还是洛筠笙的时候还真所向沈莞保证的都没做到过,所以他现在也不必对着她母亲的排墓做允诺。至于对沈烨灵只要不在他面前太为过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