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心念微动,将笔一搁,平静道:“请进。”
随着门被轻松推开,进来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郎君。
他眉清目朗,年岁顶多刚过而立之年,唇角似笑非笑地微微翘着,眉梢上挑,乌眸中满溢着盎然兴致。
对毫无反应的陆辞,他将手中折扇‘啪’一声合起,走近陆辞跟前,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辞的眼睛,一边故意以不甚客气的口吻道:“陆知州可真是好大的架子,连通判前来述职,也不带露个面的?”
陆辞终于回过神来,对这般‘挑衅’,仅是莞尔道:“若只是通判前来述职,头日的确是不必向我报备的。待明日正经来官厅处理事务,再打照面也不迟。”
“不过,”陆辞慢悠悠地做了补充:“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若来的是我多年不见的亲友,那自得另当别论。”
听得让自己心里欢喜的话后,青衣官员再绷不住表情,哈哈大笑道:“方才能瞧见你百年难得一见的错愕神色,也不枉费我日夜兼程,要赶在你知晓前到此的苦心了!”
这位秦州的新通判,不是别人,正是自金榜题名后就被派往遥远的夷陵任职,之后因道路过于崎岖,偶尔才有寥寥书信来往的滕宗谅!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军士训练:
宋朝军队的军事训练,主要是教习使用武器进行格斗和演练阵法。北宋前期实行的“更戍法”,也含有使军士“均劳逸,知艰难,识战斗,习山川”的用意。南宋中、后期,随着火药兵器的逐渐推广,教习火器的使用和阵法也必然成为军事训练的内容之一。
禁兵日常训练的基本方法是以鼓声为节,“骑兵四习,步兵五习,以教坐作进退非施于两军相当者然”。从宋初开始,内外各军都用此法训练。这种训练方式局限于队列训练,虽然可以培养将士的组织纪律性,但不符合实战的要求。康定元年(1040),仁宗亲临便殿(延和殿)检阅各军练习战阵。有人“上封事”提出,各军只是教练“坐作进退”,虽然形式上“整肃可观”,但“临敌难用”,建议今后派遣官员检阅阵法后,命令“解镫以弓弩射”。每营设置三种弓,从一石到八斗;四种弩,从二石八斗到二石五斗,依次阅习。
宋朝的武器以弓、弩为主。考核将士的军训水平,主要是看挽弓、弩的斗力大小和射箭的准确性。所以,“上封者”提议命将士加强弓、弩的阅习。仁宗时编成的《武经总要》一书,也规定:“凡军中教射,先教射亲,次教射远。”[注释]庆历二年(1042),各军士兵在军训时,以弓、弩射击的亲疏作为赏罚,中“的”(靶心)者免除当月的各种差使,并且登记在册;如军校名额有缺,即依名册递补中“的”最多者。借此鼓励兵士练习弓弩。枢密直学士杨偕还建议,训练骑兵只射九斗到七斗三种弓,画“的”成五道“晕”,射击者离开靶二十步,“引满即发”,射中者,看“晕”数赏给铜钱。骑兵佩带劈阵刀,训习时用木桿替代。仁宗采纳了他的建议。庆历四年,仁宗下诏命骑兵带甲射击而不能出箭者,取消其坐骑而改授给本营武艺优等的士兵。
2.军俸:没找到神宗之前的薪水水平,就拿查得到的充数。
厢军士兵的军俸,从神宗熙宁四年(1071)起,规定河北崇胜、河东雄猛、陕西保宁、京东奉化、京西壮武、淮南宁淮,各给酱菜钱一百文,月粮二石,春衣绢二匹、布半匹,冬衣绢二匹、绸半匹、钱一千文、绵十二两。两浙崇节、江东西效勇、荆南北宣节、福建保节、广东西清化,除不给酱菜钱外,其他皆同上述六路。(《两宋文化史》)
(虽然我搞不懂为啥其他几路单独少了酱菜钱?难道是那几路的军士特别爱吃酱菜?)
3.近兵器:
宋代的长兵器以枪为主,其次为大刀、钩竿、叉竿等杂式长兵器。短兵器除刀剑一贯保持着汉族传统外,由兄弟民族互相交流而来的短兵器也为数不少。(《两宋文化史》)
第二百零五章
原以为要小心应对的新通判,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陆辞感到惊喜之余,自然也十分清楚,此绝非巧合。
太子的鼎力支持,寇准和李迪的顺水推舟……诸多要素,缺一不可。
既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陆辞也不忙着谈公事了,而是难得地一到暮时,就准时结束了公务。
然后领着人,一路沐浴在其他幕职官满是惊讶的目光中,有说有笑地出了厅。
滕宗谅只要有酒便已心满意足,其他并不讲究。陆辞遂就近寻了间正店,简单设宴一场,一方面是为他接风洗尘,一方面也好畅快叙旧。
杯中物一下腹,滕宗谅彻底放松下来,话也越来越多了。
与忧心忡忡的柳七,难以理解他的晏殊,以及心生向往的朱说不同的是,滕宗谅对陆辞忠言直谏,惹得皇帝大发雷霆的行径,看得十分轻松平淡。
他装模作样地敬了陆辞一杯酒,玩笑道:“哎,听得陆弟如此豪情壮胆的壮举,为兄真是佩服又羡慕啊!只可惜我官微言轻,哪怕再想仿效陆弟酣畅淋漓地来这么一回,也因无途觐见圣颜,而顶多喷知县一脸唾沫了。”
陆辞莞尔道:“滕兄若真有此意,不若写于奏疏之中,之后由我转托京中友人,确保可呈于官家案前。”
滕宗谅当真考虑了一会儿后,才可惜地摆了摆手:“你已一鸣惊人了,我立马仿效,岂不成了抛玉引砖?不好,不好。”
陆辞莞尔,不再继续这话题,而是换言道:“按常理而言,因滕兄头个任所位于地域甚为偏远的夷陵,那当资满转任时,吏部将酌情考虑,把你往近汴京的州县派才是。怎却反其道而行,把你撇秦州来了?”
“那可不,”滕宗谅心有余悸道:“得亏我辅佐上峰修葺堤坝有功,不然也无法托他美言一二,替我改了这委任。”
陆辞嘴角微抽:“……”
这种将人往更差的地方派的上峰,当真是有功,而不是有仇?
滕宗谅心情颇好道:“陆辞这回的的确确是想岔了,我当真是自请而来。幸好你任所位于秦州,若是什么好地方,我怕就难以如愿了。”
托愿往好处跑是难如登天,往坏处调却并不算难。
只是,但凡脑子正常的,资满之后,巴不得下个任所离汴京越近越好。哪有别出心裁,偏要往更偏远荒凉的军事重陲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