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落了两滴上去,便将司悬的手背灼出两个黑颜色的伤口。
玉枢加重语气,再问一遍:“孽徒,你懂了吗?”
“我不懂。”
玉枢仙尊修无情道,对四个徒弟,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宽厚模样。今日却是失了态,拿起倒空的葫芦,就砸在司悬的脑袋上。
其余人来不及阻拦。
葫芦的碎片挂在司悬的发上,残留的无情池池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下去,灼出一道一道可怖的伤疤。
玉枢仙尊问道:“现在懂了没有?”
“不懂。”司悬豁然站起,平视着仙尊,面色平静,目光逼人,“我不懂,求师父教我。”
玉枢仙尊厉声斥道:“你到底把为师当做什么?”
“神仙。”司悬道,“满天神明不是神明,只有你是神仙。”
“混账。”
司悬对上他的目光,握了握拳,却还是顺从地跪下了。
玉枢仙尊气得面色苍白,对其余三个徒弟道:“把他给我弄到思过崖去跪,没得脏了我太极殿的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自己去。”司悬站起身来,被冻僵的双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
林信曾经在思过崖待过一夜,因为打了南海的长泽,却顾渊和小奴陪着他。
思过崖风大,呼呼地吹着,让人能够头脑清醒地思过。
三个师弟陪着司悬去了思过崖,司悬面朝崖底,仍旧是下跪的姿态。
大约明白了事情是怎么样的,他们三个也不好多说,只是默默地陪着。
胡离在崖顶布下结界,帮他挡去外边的风雪,却被司悬一挥手打散了。
胡离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
默了半晌,胡离叹了口气:“我再布一次,你别这样,跪坏了怎么办?”他朝林信招招手:“小师弟,你也来。”
林信应了一声,从乾坤袋里摸出符咒。
他二人布阵的时候,栖梧拢着手,站在司悬面前,一伸手,给了他一下。
打得不重,司悬动也没动。
于是栖梧用了力气,又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回倒是效果明显,司悬的头都偏到一边去,冻得苍白的面上,有一片通红的印子。
栖梧道:“师兄,你冷静一点。”
司悬抿着唇,不肯说话。
“男人嘛,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栖梧也跪在他面前,捏住他的肩膀,“更何况这件事情,你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拿起来。”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胡离怒道,“你明知道……”
他一甩衣袖,没有再说下去,为这事也头疼得很,扶着额不想说话。
司悬道:“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想的。你们先不用管我了,胡离、林信,把结界撤了,我吹吹风,能清醒一些。”
胡离与林信将结界与阵法都收拾好,胡离实在是气不过,转身就走,还拉着林信一起走了。
“他修为高,受得起折腾。你一个凡人,陪着他做什么?不管他了。”
栖梧再看了一眼司悬,拍拍他的肩,也离开了。
师兄弟三人,还有顾渊,一同回了守缺山。
近来守缺山只有司悬一个人在住,洞府却收拾得齐整,栖梧的梧桐树有修剪过的痕迹,玉床上也贴着防尘的符咒。
胡离坐在榻上,叹道:“要是还像从前一样,我们四个住在一起,他有什么事情,肯定瞒不过我们。要是能把他劝住了,事情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林信挽起湿透了的裤脚,随手拿过干净巾子捂了捂。顾渊帮他将衣裳都烘干。
栖梧撑着头,也是很为难的模样:“师兄怎么敢?”
林信道:“其实师父方才,让大师兄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我觉得,师父应该没有……要把大师兄逐出师门的意思。师兄什么时候想通了,师父应该就让他回去了。”
他换了只脚,用巾子擦了擦。
“飞升之前,都要经受情劫。师父不会不知道,而且师父应当是理解的。所以师父会连问三遍‘明白了吗’,师父应当是想催着师兄勘破的。要说气恼,应该也有,师父肯定没想到会是自己。”
林信小小声地补了一句:“其实我也没想到。”
胡离附和道:“我也没想到。”
说是不再管司悬了,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他们说了一会儿的话,估摸着司悬也稍微缓过来了,便再去了一趟思过崖。
司悬道:“你们都回去忙各自的,我缓几天就好了,不要紧。”
一直陪着他直到深夜,见他确实是好些了,师兄弟三人才离开。
夜深,林信与顾渊一同回去。
林信拢着手,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顾渊揽住他的肩,安慰他道:“这种事情,你再操心也没用。”
林信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我只是忽然觉得,情劫好难。”
情劫确实不容易,你与顾渊同历两世情劫,外带轮回镜里的千世情劫,都没能勘破。
你怎么能希望司悬只一回就勘破?
第166章
这年冬天,为了陪着司悬,林信连华莲菩萨那里都没有去,只是托广乐老祖带着小奴过去了。
而十来日之后,大雪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