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改了。
林信无声地说了一句。
猛然惊醒过来,起得太急,竟从树上翻下来。
仙君不常做梦,神仙做的梦,大多是预示性的梦境或是生了心魔。
上回他梦见天池里的“公鱼”是顾渊,果然“公鱼”就是顾渊;昨日他梦见两个脑袋的蛇,果然也是顾渊。
那这回呢?
他从树上掉下来,被树下的人稳稳地接住了。
这回也是顾渊。
分不清是梦是醒,林信推开他,急急地后退几步,靠在树上,喘了几口气,道:“我都改了。”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神,理了一下思路。
那要是这回梦里的也是真的呢?
帝君根本就不喜欢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再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改了。
他来仙界,体察民情、监察民风。
顾渊站在他面前,想要伸手碰碰他的脸。
林信推开他的手,轻声道:“我都改了,你别试探我了。”
他摸了摸衣襟,将随身带着的“鱼鳞”拿出来,想要递还给顾渊,顾渊不拿,他就想塞给顾渊:“就算你把身上鱼鳞都剥了,我也不动心了,真的。石头心跳起来,我很难受。我都改了,都改了。”
林信方才做了个梦,心有余悸,并不曾注意到,顾渊的眼睛是赤金色的。
“你不是说我骗你么?”顾渊握住他拿着鳞片的手腕,“那是龙鳞。”
他走近一步,脚尖抵着林信的脚尖:“本君几时试探你了?这世上本君就喜欢你一个,本君试探你什么了?”
林信一愣,往后缩了缩。
只听顾渊又道:“昨晚还同床共枕,‘圆圆小鱼’地喊着,今日你又闹什么脾气?”
他架起林信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拖。
“你说的对,本君骗你了。”
林信微微抬眼,他怎么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骗人可耻。
“倘若能做你喜欢的‘公鱼’,本君也不想做龙。因为你喜欢,所以你说是‘公鱼’的时候,没有澄清。
“让他们喊‘顾仙君’,是因为你是‘林仙君’,想和你一样。太喜欢你了,连他们喊的称呼,都想要和你一样的。
“如果不骗你的话,就没办法跟你做朋友,也没办法到现在就亲你睡你。当然,除了骗你,和你做朋友,还有另外一种法子——
“强取豪夺。从前是本君纵着你,竟忘了这世上还有这四个字。这四个字还是你教的吧?
“你喜欢上当受骗,还是强取豪夺?本君比较喜欢后一种,用前一种,本君忍得很辛苦。”
“不喜欢他”的噩梦,全被这几句话挤出去,林信全不记得噩梦,只是被他拖着往前走,蹬了蹬脚:“那现在去哪里?”
顾渊淡淡道:“天晚了,回家睡觉。”
这是方才林信同他说过的话。
顾渊抱起他,驾了云。
冷风吹来,林信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却问道:“你家不在天池?”
顾渊冷笑一声,别有意味道:“鱼才住在池子里。”
林信发愣,顾渊低头看他,最后看了一眼他虚虚地拿在手里的龙鳞。
“你要是敢弄掉了,叫你下不了地。”
第78章 肺腑
不敢动,不敢动。
林信把手中鳞片抓紧。
顾渊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呼出一口气:“可以松开。”
林信疑惑道:“什么?”
“手。”
林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顾渊说,弄掉了龙鳞,就下不了地。然后顾渊又说,他可以松开手——
“你这人……”林信对上他的目光,想起他的龙的原形和帝君身份,仍旧有些顾忌,慢慢地就蔫儿了,声音也弱了下去,小声嘀咕道,“还挺令人惊……惊喜的。”
顾渊轻笑。
口是心非。
入了云宫,林信便从他怀里翻下来,落了地,拂了拂衣袍。
冷风吹得脸有点疼,林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行啦,你到家啦。那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快进去吧,我也回去啦。”
又是下意识的逃避。
林信朝他挥挥手,转身要走,只听身后的顾渊淡淡地喊他的名字。
“林信。”
林信回头:“嗯?”
“你一直以为我住在天池?”
林信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干笑两声:“是呀。”
他们站在殿外,顾渊一个人住,四处都没有点灯,黑黢黢的一片。
黑暗中,顾渊赤金色的眼瞳暗了暗。
他又道:“所以你一直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是呀。”林信想了想,补道,“不过现在应该知道了。”
顾渊从他身后靠近,双臂抵在他的腰身两侧,把他堵在殿外回廊的栏杆上。
“你可认得这是哪里?”
四处漆黑一片,就连西山阳面星道上的星灯,都看不清楚,只剩下一个萤火虫似的小点。
林信蹙眉,仔细地看了看。
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顾渊一挥袖,将檐下唯一一盏竹灯笼点起来了。
林信仙友遍天下,常年在外边胡乱跑,哪哪儿都去过。
但是这回,他再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道:“我好像……不认得。”
顾渊略带了笑意,反问道:“你不认得,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