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王嫂上门算账,才知道大盛不仅被冷嘲热讽,还被打了。
大盛的母亲是个寡妇,平时拉扯儿子不容易,关键她为人和善。
红腊撒泼无赖,赤土村没有不怕她的,王嫂这次上门,不仅没给儿子讨回公道,反而被轰了出去,落得个没脸。
梅子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哼,没用,土鳖,一事无成,活该被教训。
她的内心已逐渐扭曲,渐渐把父母对她压榨转化成对村里男孩的恶言恶语。
梅子习惯了他们的讨好和百般迁就,在她眼里,这些没长大的蠢猪根本不算人,随意侮辱谩骂都不会生气——
就在她得意洋洋的时候,被盐巴拦了下来。
盐巴住大盛家隔壁,是个孤儿,起初没名没姓,王嫂看着可怜,有她吃的时候,也顺便喂他几口,也算把人带大了。
盐巴孤僻话少,刚生出来就死了妈,父亲也不知道是谁,吃的用的全靠接济,营养不良,瘦瘦弱弱的,村里没人瞧得起他,梅子也不例外。
“滚开。”
盐巴的身高几乎和梅子持平,拦着一点威慑力没有。
他定定看着梅子,干巴巴道:“你应该向大盛道歉。”
“凭什么?”梅子双手抱环,不屑道:“再说了,他过得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维护一个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有意思吗?”
小盐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王嫂对我好,我也要对她好。”
“果然是山村出来的。”梅子的表情尤其轻蔑,像看傻子一样打量他:“一点儿都不懂得变通。”
小盐巴道:“你不也是山村出来的吗?为什么瞧不起山村?”
这句话刺中了梅子脆弱的心,她冷冰冰道:“赤土村封建,落后,贫穷,我为什么不能歧视?这里的男人蠢得像头愚笨的驴,我欺负他们怎么了?就算大盛今天死了,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找,就去找那群帮我出头的蠢猪,别来找我,这件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想要推开小盐巴往前走。
小盐巴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先道歉,我再去找他们。”
梅子脖子一硬,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小盐巴说到做到,揪着梅子的麻花辫带到大盛面前道了歉,又把那群帮着出头的狠狠打了一顿,他们三个人,小盐巴只有一个人,丝毫不见落得下风,从此,围绕在梅子身边如蜜蜂一般的男孩们再也没出现过,再见时他们脸上各个带着伤痕,垂头丧气,看到梅子像遇见了蝗虫,疯也似的地逃开。
原来,羸弱不堪的外表是假象啊……
他被同村的孩子欺负,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但大盛被欺负,就不行。
梅子忽然有些羡慕,要是也有一人,全心全意、毫无杂质地维护她,该多好啊……
从那个时候,梅子般开始观察盐巴,虽然他平日里不爱说话,存在感也不强,仔细一看,好像越来越帅了,明明经常下地种田,皮肤依然偏白,五官并不难看,就是用点凶。
他每逢周末都会去一次镇上,来回要走六个小时,脚磨了泡,却一声不吭。
她有点喜欢盐巴了。
梅子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他,但高傲的自尊使她不愿主动说出心中想法,便千方百计制造一起相处的时间。
红腊让她去相亲,厌烦的同时,根本就不想再敷衍了。
她以为自己有个重男轻女的父母,出生在贫困的家庭,已经没有比这种再糟糕的情况了。
其实,这只是一个开始,后来,村里来了一个外人,叫张广兴。
梅子对男人猥琐淫邪的目光格外敏感,在与张广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露骨的恶意。
梅子害怕了,心生恐惧。
这个男人狡猾得要命,诡计多端,他有意无意接近父母,李二耳对他信赖有加,甚至和他称兄道弟,交出了杂货店开门的钥匙,噩梦降临了——
她洗澡时、睡觉时、起床时,张广兴都有可能突然进来。
梅子不敢告诉小盐巴,不得不承认,就算再怎么想摆脱赤土村,心中固化的思想早已经被这个落后的山村束缚。
万一盐巴知道张广兴骚扰她,觉得她脏了怎么办?
万一被村里人知道,背后议论她怎么办?
以后她该如何见人?她在村里就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梅子想了很多很多,最终选择闭口不言。
她忍啊忍,每周最幸福的就是让小盐巴陪她去镇上买东西,这仿佛变成了精神支柱,就算村里出了瘟疫,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恨不得让张广兴得了这个病死了算了。
可疾病没有等来,倒是被张广兴如愿以偿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隐隐知道,盐巴可能不喜欢她,可梅子已经越陷越深,她好害怕……要是盐巴真同张广兴所说,和王嫂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该怎么办,她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和一个年龄大他十几的女人不清不楚!
让张广兴如愿以偿,可能是种报复吧。
到时候,是不是所有对她漠不关心、忽视的人都会追悔莫及?
她觉得得意,痛快极了。
她甚至很高兴,忍不住想立即跑去盐巴家,当面对盐巴说,看吧,这就是你磨磨唧唧不表白的下场,这就是你没察觉到张广兴企图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