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献廷在门口喊了一声“婆娘。”
没人应,厨房里倒是欢声笑语的。
“你爷爷如果喜欢我们家腊肉,我改明儿还做,瞧见外面那大铁桶和柚子皮没,早就准备好了,就是懒着呢。”
“嫂子哪里懒啊,嫂子最勤快了。”
哟,这声儿……
曹献廷撩开厨房帘子,苍天,他看到了什么。
姜琰琰正帮着自家婆娘剁肉呢,细胳膊操着一柄剁肉刀,刀柄油亮,刀锋带着肉沫,上下翻飞,一刀下去,干净利落,断骨离筋,灶台下就是一个大竹筐,都快满了,桌边还放着一篓剁完的。
大刀阔斧的切骨头正切得起劲,说话间,两人又换成了牛肉。
牛肉鲜红,得切成两厘米见方的方块,横刀竖刀下去,两个女人扛起了半边天。
曹献廷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站在门口干嘛,还不进来帮忙,把肉给腌了。”曹家嫂子瞅着曹献廷撩开帘子的傻样就来气,自家老倌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心疼自己呢。
曹家嫂子指着桌上一柄白瓷瓶:“腌的时候别碰到这瓶子了,这是琰琰给我带的雪花膏,护手的,你瞧瞧你,给我买过这东西没?”
曹献廷委屈:老子的钱不都在你那儿吗?
两个女人一边剁肉,嘴上就没停,曹家嫂子说:“白水巷的袁家老爷子大寿,学了洋人那一套玩意准备在家里头的草坪上举办什么户外烤肉宴,听说,是小袁夫人想出来的主意,是小袁夫人一手操办的。”
姜琰琰:“小袁夫人?”
曹家嫂子:“嗯啊,之前有个原配,给袁老爷子生下了三男两女,后来得病死了,袁老爷子那个伤心哟,一直没续弦,去给夫人扫墓的时候,看到了夫人同父异母的妹妹,姨太生的,不过长得和之前的袁夫人简直一模一样。”
姜琰琰已经猜到后续了:“然后,他为老不尊,就娶回了家。”
曹家嫂子被逗得呵呵直笑,继续说:“因为是姐妹,加上袁老爷子思念亡妻,袁家人都喊新夫人叫小袁夫人,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喊了。”
曹家嫂子瞧着姜琰琰剁了这么久,茶碗都空了,立刻擦了手:“瞧给琰琰给累得,我去给你倒茶。”
趁此机会,曹献廷立刻凑到姜琰琰跟前,压低声音问:“小神婆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窑子里探口风了吗?”
姜琰琰点头:“对啊,探完了。”
设结界,防外人听到屋内的声音;画皮当影,假扮人形;再设点小小的幻术,流香倒流;最后学死者说话,却又不说全,引蛇出洞,这一套下来,姜琰琰行云流水,熟悉到不行。
曹献廷缩缩脖子:“你怎么这么快?那窑子到我家,你飞过来的?”
姜琰琰只笑,也不说话,神婆自然有神婆的办法,和她通神识的除开通灵蚁和干娘九尾狐,又不是没有飞禽,借个力的事儿,有多难呢?
曹献廷又问正事儿:“探得如何?”
“自然是探到了。”姜琰琰指着桌上腌了一半的肉,“你这肉是送去袁家?”
曹献廷点头。
“袁家有三男两女,幺女袁枚的丈夫叫什么,你可知道?”
“知道啊。”曹献廷道,“师范学校的老师,早些年是个穷书生,是托了袁家的福,才能住进白水巷这样高端的别墅区,小林的夜大今天就是他上课。”
“姓什么?”
曹献廷挠头:“忘了。”
“这位尚修勉尚老师,就是我要找的人。”
曹献廷瞪大了眼:“老师杀人啊?这怎么为人师表?”
“不一定是他杀的。”姜琰琰瞧着曹献廷这样儿,咋咋呼呼的,曹献廷吧,就是爱晃荡的半桶水,不太适合知道太多,“总之,和那女尸是有关系的,我已经和嫂子说好了,明日送肉,也会带着我去,我会借机混进袁家宴席,至于老曹你啊,得记住我托你办的事儿,务必要办好了。”
曹献廷撒了一把盐,继续腌肉:“你都算出来是这姓尚的了,还让我去调查那电话的事儿做什么。”
姜琰琰早晚有一天得被曹献廷气死:“这指控人有罪,是要证据的,你指望着人家自己下跪磕头认错呢。”
快天亮的时候,肉总算是全部剁完了,还用竹签子给串好了,曹家嫂子用几个大托盘给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只等着天亮了送过去。
家里就一头青驴,曹献廷去隔壁家里借了板车和一头骡子,路都还看不清的时候,曹家嫂子就带着琰琰往城里赶了。
再晚一点,板车就不让进城了。
***
上午九点,白水巷。
袁家,二楼卧室。
寿宴还未开席,下人们已经开始准备,袁家的五小姐正凑在珍珠白梳妆台边挂耳坠子,镶银打底,嵌着一枚成色上好的蓝宝石,和脖颈上同系列的蓝色天鹅形状项链,相得益彰,她理了理头发,看着靠在窗边上的丈夫,半嗔半娇地唤了一声:“还在看什么书,还不过来帮我把礼服的拉链拉上。”
尚修勉起身,一手持书,一手顺着妻子的背脊往下摸,摸到拉链处,轻轻往上提。
袁枚皱眉:“这礼服不是这么拉的,这拉链是细拉链,你得用一只手端着,别把我这裙子给拉坏了。”袁枚出声,尚修勉却没有动静,她抬头看向镜子里,许是恍惚,竟然发现尚修勉眼眸里压着一抹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