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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用竹筒从水池里舀出一勺虫卵,微微一抖,送入刚切好的伤口,听说这是不痛的,像是挠痒痒,白色虫卵一下子就吸附在伤口的血肉上,慢慢渗入,无影无踪。
    真正的折磨,从虫卵入体开始。
    眉姐翻了个身,后背尽湿,她唇齿打颤,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似有人低语,喷薄出的凉气绕着她的脖颈转悠。
    “好痛啊眉姐,我的肚子好痛啊。”
    “救我啊眉姐,救我出来。”
    “眉姐,是你把我送进来的吗?”
    眉姐一睁眼,醒了过来,满头冷汗。
    门外头是田三靠着门板睡着的声音,起伏得很有节奏,眉姐喘息,不停地提醒自己那都是一场梦,她趿了鞋子下床,手指刚碰到茶盏准备沏茶,却看到被月光照耀得泛白的墙壁上,就在自己影子的旁边,拖出了另外一个影子。
    这个影子,是个女人。
    影子婀娜,腰身纤细,不盈一握,由远及近,水蛇腰肢扭动,直到和眉姐自己的影子一般大小。
    眉姐张口想唤门口田三,张张嘴,却说不了话,哑得突然,她看着影子伸出修长的臂弯,蛇一样地攀上她的肩头,自脊梁骨往下顿生凉意,眉姐开口,问了一句:“柳儿?”
    “好痛啊眉姐,我肚子痛。”
    隔空有人在喊话,但更像是这影子说的。
    眉姐皱眉:“都说了,让你把孩子打了,老老实实留在我这儿,你非不听。”
    “眉姐,我肚子痛。”
    眉姐:“你痛你找他去啊,害了你的是他,自打你进来后,除了你不听话的时候我打过你,我对你可真是如亲女儿一样。”
    “眉姐,我痛啊,痛得厉害。”
    兜兜转转就这么一句,眉姐转眼看到桌上放置的小香炉,里头燃着灵猫香,烟火却是朝下沉,烟火倒流,这是异象,做皮肉买卖的,手头上也有几条人命,和污秽的东西打过交道,眉姐懂些皮毛,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龇牙的痛,这不是梦。
    可眉姐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大热的天,眉姐却觉得森凉,背上冷汗如注,强撑着说:“柳儿,你不在时,我也常梦见你,眉姐想你呢。”
    眉姐看着墙上的影子,步子微微往门口挪了几分,这田三难不成是死了吗?里头有动静也不进来帮忙?
    “柳儿,你怎么个痛法啊?”
    那影子说:“肚子里有虫子,在爬,在挠,在啃我的肉。”
    第17章
    眉姐手心发汗,她已摸上门栓,墙壁上的影子又跟了过来。
    眉姐闭着眼,手指头一个劲地颤,哒哒哒地敲在门栓上,眉姐出声继续说:“柳儿,你要找就去找那个姓尚的,是他不要你了,或者去找那个祸害你的怪人,把你塞进缸里的是他,喂虫子的也是他,可不是我啊,我那次下去,是想要去救你来着,当真的,我是要去救你的!”
    哐当一下,门开了。
    田三愣愣地站在门口,看到被门撞到地上的眉姐,眉姐额头被门上的铁栓砸出一个大包,流着血,却还是闭着眼,不敢睁开。
    田三来了一嗓子:“咋了?我在外头听见你喊了。”田三上手去扶,劝了许久眉姐才慢慢睁开眼,方才在墙壁上的影子不见了,桌上的灵猫香烟火绕着圈往上缠绕。
    眉姐眼眶依旧猩红,她回过神,一掌拍在田三的心口:“作死啊,我差点就死屋里了,你也不管。”
    田三扶了眉姐起来,眉姐只穿着大红色的纯棉背心褂子,衣领松得不行,一低头,里头两团扑入人眼,田三喉咙滚了一下,送了眉姐坐在床榻边上便是忍不住了,整个人覆上来,开始解衣脱带。
    眉姐抬脚,狠狠地朝着田三下面一踹:“猴急什么,明日,咱去湘江边上一趟,带点香烛纸钱。”
    田三瘫了一半,怏怏道:“去那邪门的地方做什么?那姓肖的不是都走了吗?早就离开长沙了。”
    “就是因为人走了,里头的怨灵不散。”眉姐狠狠瞪了田三一眼,这人满脑子屎黄色,正事儿一点儿都不想,“也是你,这点儿钱财也敛,窑子里的姑娘们怀孕了打掉就好了,大不了多养她们几天,你非得把人往虫窝里送,能赚个几个钱?反倒是惹了一身骚,今日那穿袍子的人肯定是局子里的人,你明天赶紧托了你远房的表哥去打听打听,咱是不是让人盯上了?”
    “我不去。”田三来了犟脾气,“我妈改嫁的时候做得太绝,得罪了老家的人,我那表哥气性又高,每次去找他,把我训得跟狗一样,老子不去讨骂。”
    眉姐再抬脚,直接把人踹下床,指着田三的鼻头说:“你不去?这辈子别上老娘的塌。”
    ***
    入了夜,长沙县里一片漆黑。
    曹献廷骑着青驴走在回家的小道上,青驴走路一颠一颠的,颠得他都快睡着了。
    原本和姜琰琰在码头辞别,就该是往家里赶的。
    家里肉铺今天接了个白水巷的大单子,小林又要上夜校,自家婆娘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没料到,才到了村门口,事儿就来了。
    无非就是这家的狗撵了那家的鹅,你家的鸡又吃了我家的菜。
    事儿是小,可人家非要个清白,这种事儿哪里能断个明白的,曹献廷被人家请到家里调解,两边都劝,忙活了好一会儿,到家时,月儿都快下西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