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事儿能这么闹出去,”沈琛眉目沉沉,”背后肯定有推手。”
刘安易抱着电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刚刚被奶奶赶出来,衣服袖子上还溅了点汤汁,不过三十块一件的旧衬衣,也不心疼。
他无声笑了下,带着粗茧的手指在破旧的电脑上敲了敲,有人在删那些视频,不过没什么关系,反正删了他也可以再发,手里还有备份,他还联系了几个网络大v,悄然带了一波舆论节奏。
这事儿本来就是社会热点,他又做得高明,没什么马脚可露的。
天色有点阴沉,像是要下大雨,隐隐约约的雷声炸响,青年团坐在医院老旧的长椅上,只有怀里电脑发出一点幽暗的光,照在他年轻苍白的脸上。
电脑上正在放一则视频,眉目冷峻的青年男子护着了一个头发毛躁的黄毛青年走出装饰辉煌的大厦,黄毛青年低着头,微微露出的眼里有些复杂难明的微光。
——再也没有之前桀骜不驯的嚣张。
青年冷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把脸,脸上一片濡湿,大雨滂沱而下。
陶恂看着沈琛被扯崩了线的领口和袖子,脸色有点难看,他没想到场面会那么混乱,那些□□短炮围攻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想冲到前面,却被沈琛拦住了,沈琛把他牢牢护在身后,死死扯出他的手腕,一边道歉,一边尽力往外走。
天知道,那一瞬间他是有多想冲出去,将那些记者全部都暴揍一顿扔去太平洋的孤岛上,叫他们再也爬不回来,但他只能看着甚至连个愤怒的表情都不能露,沈琛抓着他的手,力气大的几乎是嵌进了他的手腕里,他根本挣脱不开。
——他只想把沈琛扯回来。
从小他就护着沈琛,虽然沈琛一直对他冷冷淡淡,自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后头,但那时候无论沈琛出什么事儿他都能护着,现在倒好竟然成了沈琛护着他。
“没事儿吧?你要嫌脏咱们先找地儿换身衣裳?我刚看见有女记者抓你手了,没挠着吧?还有胳膊也在门上撞了,伤着了没?”陶恂现在真恨不得回去把那群记者给生撕了。
怎么吼他骂他他都没意见,自己犯蠢他认,但事及沈琛他就根本忍不下去。
“没事儿。”沈琛把袖子往上挽了挽,路口正是红灯,还得再等一两分钟的样子,下雨天车多,堵车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陶恂看着沈琛身上那些崩开了线头,心里头几乎是喷火的,他就没想过沈琛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这么大的委屈,而且这委屈还是因为他受的,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封湿巾,忙伸出手去给沈琛擦袖口上刚刚沾上的东西。
沈琛躲了一下:“不用,我后座有衣服,等会儿去换。”
“那总没鞋吧?”
这话莫名的耳熟,沈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陶恂弯下腰去,在狭窄的车厢里蹲着给他擦鞋上因为下雨溅上了泥点。
穷途末路的长夜,一身是伤的陶恂,弯腰替他擦鞋上的泥点儿,怕他心里不舒服,那长夜寂寥的长风,吹过命运的轨迹,一直吹进他的胸口里,心口的地方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作响。
一切究竟是因为无法抵挡命运,还是死不悔改的人心?
上辈子他和陶恂是不肯听劝,又毫无自知之明,现在又是为什么?
沈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一瞬间僵硬。
陶恂认认真真的将皮鞋从鞋尖儿到鞋跟都擦得锃亮干净,一尘不染,这才撑起身,胳膊还没碰到座椅,先碰到了一只手。
沈琛把人拉起来,动作堪称轻柔,但力道不容拒绝。
陶恂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沈琛已经靠近了过来,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上他的腹部,温热的触感透过丝质的衬衣直抵腰腹,陶恂只觉得肌肉一绷,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火烧一样的烫起来。
“疼不疼?”
在那条亡命天涯的路上,他是有多想把陶恂扶起来问他这一句呢?明明已经伤了那么重,却还在没心没肺的为他擦鞋。
什么被全网喷,被满世界骂,只要沈琛能这么对他,他就是再被骂一百年,那也是心甘情愿好吗?
陶恂特想无耻的接一句疼,最好让让沈琛给他揉揉,但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被撞到肚子,所以这时候也只能特艰难特不情愿的说一声:“......不疼。”
沈琛:“......”
感觉他出声的这一瞬间,所有的温情美好的气氛都碎成了渣渣,沈琛动作一僵,而后神色无常地收回了手。
绿灯亮起,前方无尽的车流开始缓慢挪动,沈琛方向盘转了个弯,陶恂还没回过神来,医院就已经到了。
下雨天连医院也拥挤不堪,沈琛开车在周围转了一圈儿才终于找到一个车位,陶恂率先打开车门撑开伞,然后跑到另一边车门上去接沈琛,两人打一把伞有些挤,陶恂把伞塞给沈琛,自己在雨里撑开另一把,一番折腾下来沈琛身上没淋着什么雨,陶恂先成了落汤鸡。
站在不远处的小郭:“......”
本来以为是空降□□,这怎么看起来好像——
好像老板被忽悠来的专职秘书。
记者们也是人也得躲雨,但还是有些心智坚定之辈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蹲点,看见陶恂顶着一头扎眼的黄毛往这边过来立即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