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卓是不敢想君怀远会喜欢上她的。一来,人卓觉得他们不般配,主要是她配不上君怀远;二来她已经有了容华。人卓心里虽然欢喜,却深知,这份爱,来的太迟了,明白的太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止于此了。只好冷酷的的把那份心绪斩去。人卓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就是揣着那份和离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存心让我心烦意乱嘛。”她喃喃的自言自语。“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正常面对你,咱们见了面得有多尴尬。你没事喜欢我干什么,你不是哪哪都瞧不上我嘛。”
凌安木木的声音悠悠飘入账中:“大人要是喜欢,接受了便是。”
床上打滚的人卓一滞,这简单粗暴的想法,倒是很符合一个古代权贵的身份。她的想法和这世界可真是格格不入,人卓想,也幸好她格格不入。
爱情又不是人生最重要的,等事情过去了,好好告别君怀远,有机会再给他介绍个好姑娘,将来他的生活也不会差。
一别两宽各自相安,怕是她和君怀远最好的结果了吧。
平时常有人来往的院子,一时间变得冷清。有些人见不得君怀远太清高,见他倒了霉,没少往他身上泼脏水。脏水泼多了,纵然君怀远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也说不清了。
人卓听下人汇报,君怀远一大早就被大理寺叫了去,早饭都吃不太下去,跑去君怀远的院子里。盛朝律规定,官员受审,亲属官员要回避。不能明着打听,只能叫私底下正调查此事的暗卫顺便过去看顾。
人卓在君怀远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绪乱糟糟的。君怀远的小童,昨晚被她吊树上,正老大不高兴,又看他家先生匆忙被叫走,郁极之下哭着潮朝人卓撒气道:你是个坏女人。
人卓盯着无暇打理一时显得枯败的槿树,冷冷的说了句:你说的对,你家先生要是也能像你一样清醒一点就好了。
还没到大理寺,君怀远便叫人截住了。
“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德高望重的君先生嘛”
“哎?他也算德高望重?嫁给自己以前的学生,当我们不知道呢?”
“是不是你情我愿都不知道,看着光明磊落,谁知道私底下是什么人呢。道貌岸然。”
几个纨绔子弟围着他,大声的嘲讽,极尽诋毁,生怕别人听不见。
君怀远神色漠然,继续往前走,周围的眼光遮遮掩掩的扫在他身上,有不屑,有怜悯,有放肆,有鄙夷。他曾经是多么爱惜名声的人。这些风言风语,声声诛心。
大理寺是根本没给他多少辩解的机会,商量好似的把罪名一个劲往他身上安,证据一个接一个替他找好了,连往日一些不妥之处也要找一找,几年前的一桩案子也就跟着被扯了出来。
君怀远漠然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当年那两个学生虽是官家子弟,却确实犯了大错,他动了关系处置了她们,将她们逐出太学本也不算什么。
如今问他原因,他却是说不出口,只是脸色发黑。
几位官员像是找到了攻击的突破口一样,得意又笃定的对视了几眼。
说不出原因,无缘无故将两位国士逐出太学,可是她们曾经出言不逊得罪了你
一顶滥用职权的帽子就要扣了下了来。可是,他不能说,君怀远紧紧掐着自己的袖袍里的手:那两个学生的确是犯了大错,不过这都是我太学的事,不便言说。
你不说这怕是不好办,也不好冤枉了君夫子你,具体有什么,我们也会好好盘查那两位学生。女官笑眯眯的看着君怀远,眼中的凉意刺人心骨。明显看出他像是很怕人知道这件事……
若是被这些人知道当年内情,君怀远倒是宁愿承认了这罪名。
君怀远无可奈何,他辩解不得,恨极攻心,几乎憋出内伤,那些不堪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
人卓等了许久也不见君怀远回来,只等到了来回复的暗卫。
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就留在大理寺的牢里了她们这么做,不怕她生气吗人卓心里纳闷,敏锐的觉得哪里不对劲。便耐着性子询问下去,听听暗卫们查到些什么。
先是在外诋毁君怀远的名声,又这么迫不及待的给他定罪,这是有人想叫他身败名裂啊!
谁这么恶毒人卓心里窜起火气,她不去惹别人不错了,怎么还有人主动惹到了她头上。
待人卓冷静片刻,左思右想,如今她确实今非昔比,轻易惹不起,那敢招惹她的也就是能惹得起她的人了。人卓第一个想到的是陈贵侍,她接受盛熠,怕是会惹某些人不快。想了想,脑海里又浮现出容华他爹的脸。
人卓便叫暗卫关注一下外戚的动向,自己回清风院收拾收拾,打算进宫去求求情什么的。君怀远可是盛云强塞给她的,君怀远出了事,这皇上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
出了门看见大街上怪热闹的,有一队外域的骆队,驮着不少东西,看着整齐精良,也不像商队。人卓瞥了一眼,无暇多想,驱马小跑着往宫里赶。
本来人卓就怪着急,愈发觉得宫里的礼数真是繁琐的很,陛下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呆在陈政阁,她左等右等,才把云皇盼了回来。
盛云看了她一眼,早就知道人卓为何而来,当初孤要你娶了君怀远你还不乐意,如此,不是更合你的意
君…他待我有恩有义,臣帮他也是应该的。人卓感觉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云皇锐利的眼睛看穿了她似的。再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本来也罪不至此啊。
云皇当然也清楚,这事确实可大可小,可君王不是那么简单思量的,她的心思就更是复杂了:孤还听说,你与君怀远并无夫妻之实,怎么你们还想着应付应付孤,回头再和离落人卓,你这算盘打的好。
虽然都心知肚明,却也有欺君之嫌。人卓觉得自己头皮紧了紧,飞快的看了眼云皇的神色,“臣不敢。只是臣左右为难,心虑已久。”
“儿女情长都是小事,而你,是做大事的人!当心系更多的是朝廷才是,你看你可有重视盛朝法度的意思?”云皇微微前倾,俯视着她,落人卓太多自己的想法了,盛云只想摁着她傲气的头颅,再低一点,再低一点。
人卓能感受到这份皇权的威压,盛云一直想让她明白,她的好坏是被人左右着的,她要改变想法,对盛云绝对忠诚。世事已变,盛云早已今非昔比,她已经是盛朝的主人,皇权的至高无上者,可以随意左右他人的生死。
纵然盛云当初没少靠人卓相助,可盛云知道,她靠的不是落人卓对她的忠心,落人卓永远有自己的衡量。盛云记得她的恩情的同时,也深深忌惮着她。何况君王用的是制衡之道,她永远不可能让人卓由着性子来,甚至人卓如今的左右为难的局面的造成,也有盛云的推手。
人卓想明白这一点,渐渐的彻底冷静下来,她尽量让自己更谦卑,如死灰般沙哑说道:“臣知错。”
她的心凉了半截,忠君爱国她不是没有,只是要看什么情况下。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拿不出来,人卓只能装,装的忠诚乖顺。
可是无论什么目的,这一切不能靠牺牲君怀远来达成,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