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
也不是真想死。
只是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他的守护神。
一直遗憾,两人没什么交集就各自离散。
现在遗憾没了,执念也没了。
她有点累。
想睡。
“帮我踢一下。”林稚往前挪了挪,见季嘉言立着一动不动,伸手碰他头。
好软的发。
稍微有点脏。
她搓掉上面的灰,发现一根银白的发,小声道:
“没关系的,季嘉言,两辈子好长,我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啦……做错事情就该付出代价,这样你我都好受一点。”
多释然的话。
他低着头,慢慢握住她的手。
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像针挑破脓疮,“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过你。”
“你说谎。”他猛地按住她的手,抬起头来,眼睛血红的,声音嘶哑可怖,“为什么要让他们把我抓回去?”
林稚怔一怔,“什么?”
“我在蔡姐家躲着,易哥安排我们见了一面,你说回去拿东西……我等到的就是季建林和那些警察。”
“不对,是我救了你……从那个老女人手中!”
她睁大眼睛。
男生忽然笑起来,有些无奈有些恨,一脚踹翻椅子——绳子骤然绷直,震出灰尘,在空中慢慢飘散。林稚抓着绳套晃两下,脚荡来荡去。
黑亮的眼睛快速充血,面前的人分出重影。
每一个都是他。
每一个都不是他。
女孩呜呜叫着,朝前伸出手,恍惚间断断续续喊他的名字,“季…………嘉……言……呼,季…………嘉……言……”
自母亲过世后,季嘉言的行为越发不像话。
一开始是不回家,借口实验,其实是在学校里过夜。她心心念念躲着父母省出饭盒,送他面前,等来的就是男友和自己的表妹在两人初吻的地方亲热。
他看到她了。
林稚记得自己拎着盒子站在拐角,和男生的目光对上,他偏一偏头,按住宋媛的脑袋加深亲吻。
那双浅色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是哀痛和压抑。
也不知道是为了报复他,还是报复她——
两人的亲密关系。
让他错失阻拦母亲的机会。
也许少年的感情从来莽撞又不牢靠,也许残酷的现实没有给他们更多理解和宽容的机会。季嘉言不能原谅自己,于是决定先伤害她。
然后被伤害的她,反过来对他做同样的事。
她旁观他的不幸。
酿成不可挽回的结局。
但是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他。
没有。
女孩瘦弱的臂膀忽然生出恶鬼的力,她揪着绳子,面容狰狞从绳套挣脱。奔过去野兽一般压倒季嘉言,揪住衣服,朝着男生的脸就是一拳。
“我没有!”
“我没有!”
男生坐起来,擦一擦嘴角的血,“……其实你比你想象的更残忍,林稚,我做梦都想杀了你……可是又舍不得。”
季嘉言拥她入怀,深吸一口女孩身上的味。
旧衣服的味道。
轻微的汗,把那股刻骨的合欢香演绎得过分。
“你不仅背叛我……还爱上另一个男人。那家伙不是我,你却和他联合起来对付我……你根本没有爱过……”
林稚甩手一掌,将男生头都打偏。
脸色铁青。
“你再说说看?”
“……”他垂着眸,淡淡道,“被你爱,不如被刀刺。”
季嘉言摊开她的掌心,细数林稚的残忍。
他说,陶云那夜过后查出怀孕,说是季建林的,没摆宴,直接进了门。他说继母只要季父不在,每夜都会敲响他的门。
他说自己不行,对她硬不起来。
那个女人就亲他咬他,折磨他。
甚至用手指强奸他最耻辱的地方。
“我不敢回家,躲在学校,到处躲……很可笑是不是?一个女人就让我怕成这样。”他目光涣散,慢慢道,“学校那个女生怀孕了,说是我的。宋媛都不信的事,你却信了,对不对?”
季建林替儿子销了“风流债”,让陶云好好管。
他被管得很“好”。
那些耻辱肮脏的伤,不敢露出来,还热的天只能穿长袖长裤掩盖。他的“脊梁”断了,在逃亡受伤之前就已经断了。
他没有骨气,也不敢见她,只在某个豁然晕头的时候问曾经深爱的女孩,是不是觉得他脏。
林稚的沉默,是意料之中。
但是太难受了。
真的太难受了。
他受不了。
父亲忙于工作,倒是车易注意到他的反常。后来他才知道,被侵犯过的人,对侵犯的细枝末节感受入微。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家伙忽然说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
车易讲陶玉龄以前做的“好事”,说母亲死后,他终于重新活过来。
讲季建林的默许,讲那些资金如何流入工厂,度过难关。
“易哥说,我没必要忍受,我应该丢下这个家和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就像他一样。”季嘉言顿了顿,“我躲在蔡姐家里,她是反性暴组织的一员。”
“现在想起来了吗,林稚……”他低着头,在她掌心描,“易哥安排我们见面,我说要走,你说要跟我走。”
他顿一顿。
似乎很想念当初天真的自己。
又似乎真的幻想过,同她一起逃走的生活。
只是后来等来警察破门而入,看到父亲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忽然明白,他爱过的女孩没有心。
她只想把他塑成神像。
虔诚膜拜。
不允许出格,也不允许堕落。
不允许他是一个人。
一个也会脆弱绝望的人。
蔡姐被抓,蔡姐背后的组织也被有心人污蔑和打压,成为公众辱骂的焦点。
“你把我重新送回魔窟……害了帮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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