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钗 作者:姑苏山人
砖上,徐青颦的面颊上被迸溅的酒yè一直浸到衣襟里,她却浑不在意。
“朱毫,”她唇齿打绊,好容易才扯出一丝笑意,惶惶道,“你莫要捉弄我。”
她兀然起身覆上朱毫的衣袖,但见他另一只锁着自己的喉头,止不住的呕血,他身形痉挛,只怕是连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胸前已然大片大片的绽出血花,蔓延开来,逐渐渗在他墨色的衣衫上。
他面上仿佛被镀了蜡。
朱毫只觉得喉头腥甜,全身发颤,眼前已然白茫茫一片,一阵残喘,他几乎是下意识唤道:“青颦……”
赤血殷红,淌在她指缝之间,顺着她微抬的手腕,末了滴滴答答落在青砖上,掷地有声。
徐青颦懵然追溯到建安六年初见朱毫那一日,韶光鼎盛,微风轻摇,她那时因年岁小一些,尚且未曾行册封之礼,唯独朱毫见了她,朝她拱手正儿八经拘了礼,骨节分明一双手,眼底尽是戏谑之意:“给小娘娘请安。”
她一时大恸。
“朱毫,我想清楚了,我要同你离宫去,我这便同你离宫去……”她抚上他的眉鬓,颤着声哄他。
朱毫好容易抬起手在她脑后揉了揉,近乎微不足道的力劲,似乎是在应诺她。
他却还是撒了手。
这一日直到暮色四合,灯火阑珊之际,呜咽的风声打过窗柩,十足十凄凄戚戚的鬼哭狼嚎。
徐眉黛着了一袭玄色斗篷,从头至脚遮得严严实实,隐忍一张脸在兜帽底下愈发yin翳,一声不吭立在徐青颦跟前半晌,良久才漠然开口——
“青颦,你可知晓,何谓九龙杯?”
徐青颦跪坐在地砖上,朱毫枕在她膝上,便是这样一幅姿态足足已是两个时辰,直到听见最末的“九龙杯”三字才浑身一怔。
九龙杯,那是皇室之物。这世上,凡是同皇室沾上点干系的物件,多多少少都有几分玄机。只这一套紫砂酒具同九龙杯并无半分想通之处。
徐眉黛这才摘下兜帽,露出白白净净一张脸:“这紫砂酒盅,同九龙杯有异曲同工之妙,因这酒盅是双层底,若酒斟得过于溢,则沉底,这酒自然便成了鸠酒。”
若饮鸠酒,见血封喉。
“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青颦听见头顶人轻嗤一声,她眼睫上还泫着泪,声音也哑地厉害:“他生来孤苦伶仃,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并不曾有过几日荣华富贵的安稳日子,平日不过是比旁人精明一些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有几分‘雁过拔毛’的本事,怎么到了你这里,竟成了贪婪宵辈了?”她指腹是干涸的血迹,她却仿佛不自知,胡乱拭起泪来,“旁人都说眉黛青颦,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他虽不是什么善辈,可是时至建安九年,你我亦是面目全非,原也不是什么圣人。”
徐眉黛俯身,拈着帕子去捉她的手:“青颦,你清醒一些。”
第53章 伍叄
子时时分, 夜静更阑。
萧瑟的风划落漫天遍野的落叶,枝叶上生出索索的声响。乍然霹雳一道明晃晃的雷鸣, 将眼前一片泛金的白桦林映得恍如白昼。
徐眉黛掬了最后一捧几近是枯败的落叶,小心翼翼堆在脚底湿濡的泥壤上, 任由三两滴雨丝在其中流淌,这枯叶之间隐约露出的土壤之色愈发黝黑了。
她踩过脚下尚且还有几分松软之地,上前替徐青颦拢了拢斗篷,她微微低了低下颔,几乎是抵在徐青颦耳畔:“青颦,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
徐青颦此时已然麻了半边身子, 下意识嘴唇翕动:“你素来便心细周全一些。”末了还挨了一句,“打小便是如此的。”
徐眉黛丝毫不以为意:“青颦,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心狠手辣呢, 是不是?”她一时也有几分被踩到痛脚,仍旧压着声音道,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这道理, 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你以为他待你有几分好?平常取乐的玩意罢了,何况还是个残疾,你该不是这般放不下罢?”拂手为眼前人拨了拨碎发, “你依我这话,过两日便好了。”
“如今那些个嘴碎的背地里都是如何议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