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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情而伤,因情而逝
    嫡女策,素手天下 作者:苏若鸢

    嫡女策,素手天下 作者:苏若鸢

    因情而伤,因情而逝

    “云王殿该不会认为区区一个陈月泽就会让我动摇吧?”

    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轩辕颖语气里蛮是不屑和嘲讽,他竟拿那个傻子来威胁她?

    只她没想到,陈月泽会在苍阙城。

    祁云澈已骑着马儿向独孤府缓缓行去,闻言头都未回,“既不会动摇,又何须在意?”

    轩辕颖微窒,张宿已经将马牵到她的面前,“仙姑,请上马。榛”

    ……

    随着天渐明朗,新的传言在城中掀起波澜。

    听闻昨夜夜半时分,一位道家的红衣仙姑突然出现在城外,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染疫的灾民喝过她的药,便是踏过了鬼门关,无需见阎王椅。

    听闻这瘟疫是假,有异心人从中作梗为真。

    那陈国公与大长公主之子竟迷上了叛贼张家之女,故兴风作浪,肆意诋毁忠烈慕家,委实该死!

    明日正午将其处死的告示一出,无人不叫好!

    是啊……

    慕家铁血丹心,两代武安侯数度救驾有功,且说慕凛巫峡关一战,死守关口抵挡南疆王进犯,最后身中数箭而亡,如此忠义,他的女儿怎可能是妖星?

    而彼时,独孤府上里外正开始忙碌,说是十二皇子要娶仙姑,如此便可保命,更能平息天丨怒。

    众所周知,十二皇子是皇家的祈福之人,自小跟随国师游历大江南北,有一颗仁慈之心,他,不能死!

    近午时。独孤夜在外室中,听魏燕将这一早百姓的交谈巨细不漏的禀告。

    魏燕得命退,孟萦才从里走出,来到独孤夜的身边,道,“都说百姓为水,国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这水也太过愚昧,三言两语就被操控……”

    话得一半,她眸光微转,遂即扑哧一笑,不言了。

    见娇妻反映古怪,独孤夜从思绪中回神,问,“想到什么这样好笑?”

    孟萦答,“方才我说百姓好愚弄。可那水本就是流动善变的。”

    故而她不再说去,免得被夫君笑话。

    独孤夜眯了眼,露出少许柔色,“只要能引导水之流向,便能掀起惊涛骇浪。”

    祁云澈再有通天本事,也不能与民丨意背道而行,否则失了民心,这天就没了。

    孟萦不解,“可是祁国的陈国公和大长公主只得一子,云王这样做不怕得罪了自己的亲姑母吗?”

    不得不说,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外,祁国这位云王亦是她不能全然看透的少数人之一。

    或许有君临之资的人本身就是诡异莫测的吧。

    将妻子搂到怀中,独孤夜道,“这个陈月泽曾经在河黍军营呆过一段时日,听说当时颇得张悦廉重用,红衣仙姑正是轩辕颖,祁云澈应是他想借他们这段情来破局。”

    “倘若破不了呢?”她表示怀疑。

    “倘若破不了……”独孤夜莞尔,俊容浮出诡谪,舒服的揉着夫人的蛮腰,他道,“破不了的话,我们便可以收拾东西回东华海,坐看他们打死打活。”

    说着捏过孟萦的巴,那一吻还没来得及落,他就被推开。

    “快午时了,被人看见成什么话?”

    孟萦起身来,略略整理衣裳,扬声命人去唤两个女儿来用午膳。

    ……

    幽僻的小院。

    心中有事,汐瑶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忽而听得外面有人在对话……

    “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我们要见十二皇爷。”

    这两把声音一个赛过一个娇嫩,分明是两个女娃。

    来看祁璟轩?真真有心了。

    躺在书房的榻上,汐瑶听出来人是谁,嘴角勾了勾,连眼皮都懒得睁。

    外面有鬼宿和轸宿守着,独孤月和独孤菡肯定进不来,只这两个小家伙乃独孤城主的掌上明珠,鬼长随和喜欢做人皮灯笼的轸宿也不能随便拿她们如何。

    两两对峙的画面,想想都觉得有趣。

    外,阿鬼牛高马大的堵在门口,低着冷眸面无表情的睨视独孤月和独孤菡,不语。

    他向来话少,对主子都是一张冷脸,莫说对小孩子了。

    轸宿干脆蹲在房上不来,头皮亦是有些紧,这两个是独孤家的宝,打不得骂不得,他才不去自找麻烦。

    “他怎么不说话?”四岁的独孤菡咬着手指问姐姐,又见鬼宿没表情,她疑惑,“他是活的吗?”

    大抵独孤月没见过死士,为显姐姐的见识,她伸手戳了戳鬼宿,软的,又捏捏他肩侧的手掌心,温的。

    末了对妹妹郑重点头,“活的!”

    噗的一声,蹲在头顶房上的轸宿没忍住笑。

    阿鬼抬首瞪去,“信不信老子掐断你的喉咙?”

    轸宿连忙把嘴捂好,示意:老大您继续。

    “……十二爷染了重病,不易见客,两位小姐请回。”鬼宿冷飕飕的道,面上没表示,心头气闷。

    这才丁点儿大,就晓得给自己找好看的男人了?

    独孤月倒是干脆,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那请将这个糕点交给十二皇爷,是我们的心意。”

    鬼宿低头看看,正是伸手接过的时候,独孤菡忽然道,“要是他吃了我们的糕点,能不能不娶红衣仙姑?”

    “我觉得那个陈月泽长得也好,不斩他行不行?”独孤月随之符合。

    两句话道破天机,鬼宿和轸宿同时一僵!

    “什么红衣仙姑?!”话语声从内传来,接着是步声,汐瑶已走到门边。

    独孤菡听出她的声音,踮着脚欢喜的喊道,“汐瑶娘娘,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啊?”

    “不能!”鬼宿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比先前凛得更深。

    轸宿从房顶落,双手提过独孤菡和独孤月,“两位小姐,小的送你们回去。”

    “什么红衣仙姑?在哪里?谁要娶她?!陈月泽是怎么回事?”汐瑶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拉门。

    不想鬼宿竟把门抵死,不让她出来,还道,“小姐有染疫的可能,不能出来。”

    “混账!”狠狠踢了门一脚,汐瑶大骂,“有没有事我自己清楚,喊祁云澈来见我!”

    不对!

    她猛然反映过来,这儿敢斩陈月泽的只有祁云澈,还有那红衣仙姑,早她不就推测出是轩辕颖?!!

    那么祁云澈的用意是——鬼宿,给我开门!!”死命想把门打开,汐瑶像发狂的小狼。

    祁云澈想做什么?以陈月泽的性命来要挟轩辕颖?怎可能?怎可行?!

    “小姐,莫为难小的。”鬼宿寸步不让。听着里面那把声音已然恼火得不行,他心里也在发颤。

    无论七爷事成与否,想来他要有段不太好过的日子了。

    汐瑶不得出去,索性回里转了一圈,寻了一张实木的凳子来,抄起就要往门那处砸去,忽听寝房里传来祁璟轩轻飘的唤声,她身形滞顿,却听里面那一个唤得越发虚弱了。

    “十二,你哪里不舒服?”汐瑶忙搁凳子跑到寝房,见祁璟轩撑起了半身,像是想要落床。

    他望见她,颤颤断续的问,“我胸口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苍白的玉面上布满点点淡黄色的水痘,绞紧的眉头如何都舒展不开,还有发紫的唇……

    “别瞎说!”快步行了过去,汐瑶心头紧了紧,正酝酿着安慰他的话。

    哪知刚靠近了去,冷不防眼前忽然多出一阵白色的淡烟,她眸光忽闪,紧接着毫无征兆的合眸,直直倒在床上,再无半点知觉。

    她这倒不要紧,正好打横了压在祁璟轩身上,他毒疾缠身,能撑起来已是拼了全身的力气,被她一压,他也跟着呜咽了声,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外,还没喘上半口气的鬼宿听里面有人虚弱无力的喊,“去把七哥找来……我的、我的迷粉只能顶……半刻……”

    ……

    未到半刻,祁云澈果真显身。

    一见汐瑶软倒在床边,半身沉沉压在祁璟轩的胸口上,他还没说什么,就听十二有气无力的嚷嚷,“快搬开,我、透不过气……”

    随后的轸宿和鬼宿只见了一眼就忙不迭往外退,除了杀人,他们还晓得何谓‘非礼勿视’。

    待祁云澈将汐瑶抱起,祁璟轩总算得以喘息。

    半响,他顺够了气才对兄长语重心长,“要瞒就瞒好些……”

    看了眼怀中吐息均匀的人,祁云澈又眸色复杂的望向十二,见些许白色粉末洒在床边,“这是什么?”

    祁璟轩无力的转了转眼珠子,“皇叔公给的迷香粉,给我防身用……”

    许是他自己也觉这东西儿戏又阴险,更没想到会有用上的一天,说着便笑了起来。

    当时他们受命镇守京城,虽觉得不是正人君子所用之物,但皇叔公一番心意,他就收了。

    “皇叔公说,兵不厌……诈。”祁璟轩委实累得很,一句话要分几段才说的完。

    他满脸晶莹剔透的水痘,难看死了,偏生还手痒的去碰,刚摸到皮,立刻炸开了一颗,流出脓水来,痛得他龇牙咧嘴。

    祁云澈见他一个人自得其乐,果如轩辕颖所言,暂且死不了……

    且是看十二爷气定神闲,仿佛是个明白人,否则也不会帮他把怀里的难题解决。

    云王殿便是不知说什么了,干脆往外行出去。

    祁璟轩眼巴巴的看他冷酷转身,不禁哀嚎,“七哥……拿得到解药就快拿来,我疼。”

    顿步,祁云澈好奇,“你怎不问我让你成亲和陈月泽的事?”

    “我信你啊……”他根本没有想太多。

    余光里看到汐瑶垂的手,他心思一转,笑着继续道,“汐瑶不是不信你,是不敢冒险,她同我们、总是不一样的,再说——”

    祁璟轩卷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不就是娶个人?我还不想死……”

    他相信七哥不会让他真的娶了,更不会斩陈月泽。

    祁云澈回首睨他,嘴角有笑意浮出,“不会让你死。”话罢,他阔步离开。

    ……

    有了红衣仙姑的药方,无论城外的灾民和祁军,还是寺庙中的僧侣,但凡染了病疫,在服过药后都有所好转。

    独孤府内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大婚所需,人来人往,脚步声交叠在一起,都叫人听出喜事将近的紧迫感来。

    拜堂的正厅,婚房的制备,该有的一样不少,仿若,这只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婚礼。

    府外,许多百姓带着礼物要送给仙姑,近乎将独孤府邸外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依照轩辕曜的指示,轩辕颖只身一人得到了轩辕家需要的一切,只要她嫁给祁璟轩,就算冷家不反,祁皇视而不见,其他的皇子也会绞尽脑汁置祁云澈等人于死地。

    就是要这样乱才够好呢……

    然大计将成,她却丝毫不能感到快活。

    呆在独孤夫人亲自为她准备的待嫁闺房,轩辕颖坐立不安。

    她很清楚是为何,可是独独为了陈月泽一人,她会蠢到将轩辕家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真是痴人说梦!”嗤笑了声,她将心中千愁万绪一并挥散。

    随即深深的默然。

    灰暗无力的天光将人心衬托得愈发阴郁,光线一点点的黯然,消失,夜色将至。

    她坐在妆台旁,周身被出嫁有关的一切环绕,只消将视线轻移,便能望见那套比她身上红色道袍还要刺眼的嫁衣。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曾几何时有人对她说,她乃尊贵的前朝公主,这天,这偌大疆土,都该是属于他们轩辕皇族的。

    如今,她只是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随着门被推开,祁云澈行了进来,轩辕颖慌忙收起脸上失措的神色,可,还是晚了一步。

    “什么事?”她强作镇定,“莫非云王殿怕我临时反悔?故特来确认?”

    再望见他手中捏着的瓶子,她登时尖锐的大笑起来,“看来我还是逃不过一死,这样更好呢,我死了,你也不会安生。”

    “这并非毒药。”祁云澈面色沉冷,毫无情绪,“受人所托。”

    落这四字,他将那只纯白的瓷瓶放在妆台上,转身,还没走得几步,轩辕颖抓过瓶子问道,“这是什么?你受谁的托?”

    这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紧迫有,不悦有,更甚厌恶。

    她厌恶陈月泽对她好,这种厌恶之感在她心底盘旋许久许久了。

    祁云澈轻笑,浑然周身都是淡漠,“他说应过你就不想食言。故而他做到了。他为她求得了南疆圣女的血,可解她身上只能与近亲合欢的蛊毒。

    明明都知晓了她的身份,张家被灭那日,她真性情在他眼前暴露无一。

    她没有他想象的单纯美好,那么为什么还要把这样东西为他找寻来?

    祁云澈声线清冷如斯,恍如个看戏人,“就当做贺你大婚之礼。”

    话音落,轩辕颖狠狠将瓶子砸落,碎裂声斥耳,暗红的血液和瓶身碎片一齐溅开。

    是在发泄什么?是在拒绝什么……

    没想到的是,祁云澈竟然再取出第二支,稳稳的放在就近的桌上,道,“这是最后一支。”

    陈月泽早有所料,为她设想周全到这个地步!!

    走出房门前,他移眸轻视那身影一眼,天色愈渐阴暗,那身影孤弱无助,难以抑制的轻颤着,他淡语,“莫负他心意。”

    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痴情人他不知,但只消动了心,生了情,便是弱点。

    他将他们的弱点牢牢抓在手中,如被线穿透控制的人偶,他是掌控者。

    “他还说什么?”轩辕颖低声问,难得固执。

    “重要吗?”

    她一朝嫁给祁氏皇子,轩辕家的大业便完成了大半,陈月泽算什么?

    呵声浅笑,轩辕颖连呼吸都在颤栗,“祁云澈,你很厉害!”

    因为她问了,关心则乱。

    原来只要一个陈月泽就可以打破这僵局,原来……

    就连她的哥哥都不可能想到,那个如月般无暇皎洁的男子早就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此生难割难舍。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查。若不是被逼到这个地步。

    深深的呼吸,收起她此前重重焦虑不安,起身,她走到桌前拿起那只白色的瓶子,紧紧的握在手中。

    “水牢在何处?”决定如此轻易,她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不过是一死,她也想为自己自私一次。

    祁云澈乐得成全,“本王派人送你去。”

    “为何你这么肯定我会为了他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轩辕颖仰头凄笑,“我真的很好奇。”

    他是如何看穿的?

    他是祁国的冷面云王,不是……没有感情的吗?

    倏的,轩辕颖似乎在脑海中搜寻出谁的轮廓。

    “是慕汐瑶对不对?是她?哈哈……哈哈哈……你也会爱一个谁?”行至他的面前,借了即将消失的天光,她目光似火的在他脸上搜寻,望他如望个笑话。

    祁云澈不语。

    慕汐瑶是他的弱点,他自会不遗余力的守好。

    以情相杀,才是最致命的!

    “马车就在府外。”留这一句,他阔步行出。

    轩辕颖快步追他,不肯轻易放过,她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样看出来的?告诉我啊……”

    仿佛只要他说了,她就能再度否认。

    遗憾的是,祁云澈不会说。

    鬼宿和轸宿将她拦住,她无法再向前迈步,只能望着那袭冷漠至极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愤愤不甘心,唯能向他恶言,“祁云澈!就算你将慕汐瑶一生一世守护,也难保有一天你会因情而伤,她能轻易伤你,轻易要你的命!她会的,她会的!!”

    ..

    因情而伤,因情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