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掰直我 作者:关雪燕
吴景安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像是要给他力气,也像是想要紧紧抓住这个疲惫不堪的人。
他以为他们能撑下去的,纵使累得透不过气,可他们的心始终连在一起,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没有,没有……
许辉被送进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是劳累过度。
送他来的工友着急地说他简直不命了,打了好几份工,没日没夜地干活。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他说要养家、还债,你说,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送走工友,他表情呆滞地坐在病房外。
脑子里一遍遍响着许家人说过的话事情没有终止的时候,如果坚持要和许辉在一起,就抛弃良心这种东西吧!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紧双眼,让心里的痛一点点压下去。
走进屋,坐在许辉病床前,他一遍遍抚摸着这张被繁重的工作夺去了光彩的脸庞。
额头上有擦不掉的油灰,眉头紧锁着烦恼,右眼处被追债的高利贷打伤的瘀青还没散,嘴唇干裂,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许辉吗
初识时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许辉,如今,被生活磨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
许辉奶奶曾说过,他是个自私的人,硬是要把许辉身上的光芒全部抹去,和自己一起过着灰暗破败的生活。
这就是他自栩伟大的爱。
而现在的许辉,已经连一句怨言也不会说了。
许辉的睫毛微微颤动,过不多会,便醒了。
吴景安低下头靠近男人,贴着他脸庞轻声唤他的名字。
许辉听到了他的声音,涣散的目光找准了焦距,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让他放心,可太过疲惫的感觉让他挤不出一丝丝力气。
吴景安还在小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爱,要变成世上最累的一件事,要一点点压垮他的爱人。
许辉的声音很虚弱,吴景安只有把耳朵紧贴在他唇边才能听清他说些什么。
景安,我没事。
吴景安也很想挤出一个笑容,好让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放心,可他发现,这太难了。
他真的,做不到了。
眼泪藏在眼眶里,他咬紧牙才让它们不至于涌出来。
许辉却用简单的五个字让它们溃不成军。
吴景安放低声音,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许辉,你别撑了,别再撑了,你撑不下去的。许辉……对不起……”
许辉转动眼珠,默默地望着他。
那双灵动的眼曾经像是夜空里的宝石,明亮通透。可如今,它只剩下了乞求。
一个最简单、最卑微的乞求。
吴景安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半响后,许辉用仅存的一丝力气,缓缓说道,“景安……我知道……你很累……很累……你会觉得……对不起大家……这些……我也想过……所以我只能逃避……这些良心债……我背不起……对不起……全都扔给你来扛了……我拼命工作……让自己可以暂时忘记那些事……景安……除了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伤害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成了罪人……可是……景安……你知道吗……我一次也没有想过要放弃你……骂我自私也好……骂我畜牲也罢……我就是办不到和你分开……景安……其实我还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根本……根本就离不开你……对不起景安……能不能请你……为了这样糟糕的我再忍一忍……虽然很难过很难熬……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撑下去……别丢下我一个人……行吗”
吴景安咬紧了下唇,滚烫的泪落在许辉眼周,顺着眼角滑落枕头。
“景安……你别哭了……说真的我还撑得住……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我只是有点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会……明天……到了明天一切都好了……景安……我们……还有明天的,对不对”
吴景安别过脸去,许辉眼角的泪却再一次滑落。
“景安……从我们认识以来……好像我就一直在求你……求你原谅……求你再给一次机会……求你回来……和我这样失败的人在一起也很累吧……景安……我再求你一次……为了我撑下去……景安……我真的很爱你啊!”
从医院出来,吴景安挪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往家走去。
家里还有身体没有康复的张叔,等着他消息的哑叔,他得回去把许辉的情况简单说说,再拿两件换洗的衣服。
在小区楼下,他却再也找不回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
脑海里全是躺在病床上默默流泪的许辉,全是那些气若游丝的话。
许辉死守的骄傲没了,他头顶坚持了那么久的一片天,彻底崩塌。
他脆弱地像个孩子,一遍遍哭着求他的爱人,不要离开。
吴景安无力地靠在花坛边,任心酸和悲痛肆意侵占。
这样的许辉,他还能爱吗
他的自私,毁了本该一帆风顺的人,也毁了他们本该坚守的爱情。
这爱情,正在渐渐变成一把利刃。
割伤他们在乎的每一个人,撕裂许辉最后的自尊。
他们,在一条危险的钢丝绳上,挣扎前行。
也许,下一步,就是地狱。
即使这样,傻到无药可救的许辉,还是想紧紧握着他的手。
这样的许辉爱着他,用不可复制的生命来爱着他。
吴景安的泪混着叹息,在这片逼仄的天空下,他悲伤地低喃那个人的名字。
躺在病房里的许辉,转头望着同一座城市的星空,疲惫的脸上再也找不出任何表情。
他们还没有放弃,在通往绝路的大道上,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他们心里已经明白,深爱许辉的家人,也不会放弃。
也许,明天会更加凶险。
也许,他们撑不到明天。
也许,结局,就在不远的地方。
许辉出院那天,吴景安接到一个通知,他被调到了p市新建的电厂打支援。
他不服从安排,跑去和领导理论,一个小时后领导以一句不调走就自动待岗半年打发了他。
吴景安垂头丧气地走出厂门。
p市离这里四个小时车程,电厂建在郊区,到了那边他只能住宿舍。许辉就是想跟来条件也不被允许。
而且他怎么能走,张叔的病还在疗养阶段,高利贷的人又隔三差五地来闹事。许辉是不是又会不要命地去打工,他一走,还有谁能来照顾他。
可如果不走,半年的待岗,他们连生活都难。
他心里明白,这是许家想逼走他想出的烂招。
可他,又能如何。
来到病房,看到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的许辉,他的心猛地一抽,缓缓走上前,将人搂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