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约么 作者:凌凌妻
这样的梦已经许久不曾出现。
他想,这或许不是梦。
所有死去的人们都将在灵魂离体后前往最初向往的那个心的归属。
这里便是天堂吧。
他推开熟悉而被岁月浸染的老式木门。
长久失修让它发出“咿咿呀呀”的哀嚎声,却在门背后清甜的歌声响起时,连整个老旧的泛黄记忆都顷刻染了甜味。
“摘下麦芽糖熟透,我醒来还笑着
开心的、被粘手、我满嘴、都是糖果
我牵着你的手经过,种麦芽糖的山坡
甜蜜的四周,我低头害羞,我们愉快的梦游……”
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企图看清歌手唱的歌词,奈何老旧的电视机极力燃烧自己却还是时常短路,出现令人讨厌的黑白条纹,总是需要狠狠拍一下它的脑袋,它才肯乖乖听话。
可当小女孩心满意足地坐回到小木凳上静心学习这首《麦芽糖》时,电视机再次恶作剧般地变成了黑白色,只有那混杂着吱吱杂音的歌声才能让人相信,它还未当机,仍旧在很努力地释放能量。
女孩泄气地拄着下巴,巴巴地望着面前的电视机,带着稚气的声音懊恼叹气:“周董啊周董,你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这一句到底唱的是什么啊……”
那时候,纪爷爷是小镇上有名的“兑糖人”,以卖麦芽糖为生,常常挑着两个盖着白布的圆匾,一边敲着铁片,一边叫卖。
镇上的小朋友们都认识他也很喜欢他,因为每次他们买不起糖的时候可以用其他东西和他兑换麦芽糖,哪怕是一本破旧的用来垫桌脚的书。
芃贞贞也买不起,但每次一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家门前经过,就迫不及待地大笑着跑出来。
纪爷爷允许她给他唱一首歌来交换他手头的麦芽糖。
他总是在她欢快地跑出来之后,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问:“小贪猫,今天学了什么新歌给爷爷听啊?”
芃贞贞笑嘻嘻地说:“《麦芽糖》,爷爷家里的电视机又不听话了,我学了很久才学会呢。”
是啊,她是凭借自己超人的听力用谐音将歌词一笔一画记录在作业本上的,学得极度费力。
她原模原样地将《麦芽糖》唱过纪爷爷听。
虽然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是纪爷爷很喜欢,直夸她:“咱们贞贞唱歌真好听。”
他用锤子敲下一块麦芽糖递给她,皱纹堆满了苍老的面庞。
“甜头尝尝就好了,不能尝多,吃完记得要漱口,不然以后是要长蛀牙的。”
“谢谢爷爷。”她如获至宝般地捧着手接过,尝一口,从齿缝一直甜到心底。
那时候,“逃课大王”纪冉经常邀请芃贞贞一起逃课,然后带她到小卖部打老虎机。
贞贞从不拒绝,因为除了妈妈,这个小镇上,只有纪冉和纪爷爷对她好。
而且纪冉打老虎机总是赢钱,运气好的时候,她还可以蹭一包辣条。
纪冉是孩子里面的调皮鬼,很不受其他家长的喜爱,尽管有着比芃贞贞更可怜的身世,从小失去了父母,爷孙俩相依为命,可家长背地里对自己孩子说的却是:“他是个可怜的坏孩子,你跟他一起玩也会变成坏孩子,变得和他一样可怜。”
所以只有芃贞贞和他玩。因为单亲家庭的她也同样不受其他家长的欢迎。
纪爷爷为人很亲厚,在一起玩的时候,芃贞贞常夸赞说:“纪爷爷是这里最好的人。”
纪冉深以为是,大言不惭地说:“等我挣好多好多钱的时候,我要买一座大房子给爷爷,还有一台大大的电视机,比老虎机还要大的电视机。”
芃贞贞噘着嘴泼冷水:“你什么时候才能挣好多好多钱呢?”